筆趣閣 > 蕩劍誅魔傳 >第六九八章 雲頂高原
    中州高度最高、面積最爲寬廣的天青高原在崑崙境。

    與之相比,雲頂高原在高度上要略遜一籌,面積更是差了大半不止。

    可若真有人分別爬上過兩處高原,只會承認天青高原廣袤無邊,卻打死也不會相信雲頂高原的高度在中州若排第二,天青高原憑什麼排第一。

    一來是因通往天青高原的路途多是由東往西走,雖更爲陡峭,卻屬捷徑。

    通常情況下,慢慢走上兩三天即至,若急於趕路,只消一天一夜。

    而云頂高原就像是一艘從海底破水而出、船尾尚在海水中、船頭已翹上天的巨船,整體走勢是從西南向東北逐步走高的,環高原正北面至東南面則爲無處落腳的懸崖絕壁。

    是以儘管上山路途要平緩上不少,卻基本上得橫跨大半山巒才能抵達,便是腳程再快,沒有一天半的功夫也難以企及。

    二來則因天青高原的雲是在天上的,天是夠不着的。

    而云頂高原的雲卻是在腳下,天可以摸得着!

    “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這首傳誦千載的詩,據說便是那位家喻戶曉的詩仙獨遊雲頂在此宿夜時所創。

    一夥約莫六十人的隊伍歷經兩天半時間總算穿雲而過,登臨高原。

    時值午間時分,正是雲層最爲稀薄時,可幾乎每個人或出於好奇,或覺得罕見,或認爲有趣,都探手去抓了把平日裏只有天上可見的雲。

    毫無疑問大家都是抓了個空,手中徒添些許溼氣外,再無任何稀奇。

    在這雲頂高原之上,別說是拿手探雲了,便是大口喘氣都會覺得像是吞了口口水。

    待得行離目的地越近,雲層所在高度也慢慢從環繞身周,來到了衆人腳邊。

    人爬高原不易,馬亦如此,故而從雲頂高原中段開始,這夥人已轉由讓馬匹拖運行囊事物,下地牽馬而行。

    此時將雲朵踩在腳下,確有那騰雲駕霧之意。

    至於能否徒手摘星辰,便需等待夜晚的降臨了。

    只是他們不是來遊山玩水的,至少得達成此行目的,纔有機會稍稍放鬆下心情。

    然而,眼見着前方有個頗具規模的大帳營地還不過三四里地距離,他們卻沒急着趕去歇腳,反倒就近擇了個頁岩環圍之處稍作休整。

    雲頂高原上的頁岩就像是秋日落葉,或散亂分佈形成一處處小石丘,或聚攏堆迭豎起座座高峯、立起面面屏障,或層層鋪蓋結成一方方算不得平整的巨石平臺。

    蓋因此,哪怕目力極佳,哪怕已站在雲頂高原最高處,也難將高原全貌盡收眼底,更別說那些高低起伏間還夾雜有諸多盲區與陰影。

    這夥人從山下到山上的行進線路以及當前所挑的休整地便有此講究。

    眼下他們所待之處,不僅能觀察到多路動靜,對三四里地外的大帳營地形成監控,還處於大帳營地方向瞧來的視野死角中。

    確認安全之後,大傢伙便爲接下來很可能無法避免的惡戰做着最後準備,或取水潤喉,或捶腿舒肩,或閉目養神。

    滿臉傷疤縱橫的司馬傑抿了口囊中烈酒提神解渴,拄着新換不久卻已出現嚴重磨損的雙柺來到君遲輪椅旁。

    擎天衆此來六十三人,盡皆配有馬匹,衆人下馬而行時,君遲迴到了他常坐的輪椅上,自行轉動輪椅登山。

    司馬傑注意到從方纔穿雲伊始,君遲便都只用右手轉動輪椅,另一隻膚色同樣過分蒼白的左手竟是一直保持着抓實狀,似不願鬆開放下。

    司馬傑收回視線轉投向遠方那被雲霧環繞着的大帳營地,又掃向周遭景緻,一幕幕回憶畫面涌入腦海,發出感慨,也是發出疑問道:“上一次來到這該是二十年前了?”

    “嗯,我們也相識了二十年。”

    君遲迴答得很快,該也是回憶起了往昔光景,猜到司馬傑是來同他“敘舊”的。

    儘管這多少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司馬傑接着道:“時過境遷,滄海桑田,這裏和記憶中的模樣已是有了莫大變化。”

    君遲道:“是啊,你我豈非也是變化莫大。”

    司馬傑苦笑道:“不錯,二十年前,我還是軍伍中人,雙腿尚在,不以拐爲兵。”

    君遲笑了,同樣是苦笑,道:“二十年前,我也還沒坐在輪椅上。”

    司馬傑順勢發問道:“所以,你是想起了當年的你,又想到了現在,而難以放下?”

    那隻蒼白的左手終於緩緩鬆開,手中當然也是空空如也。

    君遲看着空無一物的手心,答道:“從以前到現在,我所追求的都是一場空,已沒有什麼放不下的。”

    司馬傑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或許已同自己和解,放下了過去,也放下了未來,但你還放不下我們……”

    君遲聽出了司馬傑的未盡之言——否則,你也不必在第五將軍提出對雲頂高原的憂慮後,先徵詢莫殤同意,後向第五將軍請命,領着大傢伙來此。

    “還記得擎天衆幫中弟兄們最多的時候有多少嗎?”君遲默認了司馬傑的說法。

    司馬傑看向天邊,篤定地說道:“五百之衆,當時你曾爲此頗爲感慨。”

    君遲苦澀一笑,蒼白麪龐上泛起漣漪,顯出平日不容易瞧見的歲月摺痕,道:“是了,那不過是四年之前的事,可笑的是五百之衆我還沒逐一認全,這短短三兩年間便只剩如今六十三人了。”

    司馬傑道:“所以你現在幾乎都不碰酒水,是想讓自己心懷愧疚,保持清醒,時刻小心謹慎,不因自己一念之差,再讓大傢伙爲你送命?”

    “你今天的話很多,也很尖銳,卻都說的一點不錯。”君遲低頭闔目,手捏了捏眉心,重新擡首,眼中卻沒多半分精神,反是充斥着惱意,對他自己的惱意,“不知是時運不濟、造化弄人,還是我能不配位,確實無法做好一個領袖該做的,每次做出的抉擇,總伴隨着巨大的犧牲,總讓我懊悔不已。”

    司馬傑從腰帶間抽出酒囊,遞到君遲面前,道:“這便是我來找你敘舊的原因。”

    君遲稍有猶豫,還是接過了酒囊,打開酒塞,送了口酒入嘴,感受着嘴中的刺辣。

    司馬傑見狀微微一笑,滿面傷疤似在此刻被完全撫平,讓他回到了過往。

    “那年父親受賀蘭將軍之命來奪回雲頂戰場這中北部腹地與戰略制高點,我與大軍隨行,你們擎天衆作爲江湖義軍前來相援,那是我們初次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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