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蕩劍誅魔傳 >第七零二章 撲騰的魚
    九月九重陽夜。

    夜月正圓。

    圓月像是顆落在雲頂高原上的碩大圓球。

    皎皎月光下,雲頂高原亮白如晝。

    時已戌時過半,隨着夜漸深,雲氣漸濃,雲層厚度已逾常人膝蓋。

    放在往常,這時候的雲頂高原本該是銀裝素裹、恍若廣寒仙境。

    可此時此刻,高原上仍充斥着喊殺聲、金鐵交鳴聲,夾雜着哀嚎慘叫聲、馬蹄聲與熊吼聲。

    雲層上人影馬影幢幢,獨一熊羆高聳雲間如鶴立雞羣。

    雲層涌動間,四處可見碎屍殘骸,有人的,有馬的。

    蓋因此,月光下本是藍白色的雲層中有絳紅氤氳,顯得分外妖異邪詭。

    而在雲層覆蓋之下,目所不及之處,血水成溪成河自高往低處漫延,正爲一片片頁岩披上一層血衣。

    隨着數個時辰前天煞十二門與藏鋒閣的千騎加入,雲頂高原徹頭徹尾成了個血染的戰場!

    這情況到底還是超出了童衝的預料。

    童衝深信世上不會有什麼算無遺策之人,所謂的足智多謀、深謀遠慮,無不是建立在及時、高效的情報網基礎上。

    所以即便蕭銀纔此番出謀劃策得到他們多位門主認可,可這提前佔據雲頂高原的兵行險着,若非童衝覺得風險可控,絕不會接下重任,將自己置於如此險地。

    畢竟要是丟了性命,再多榮華富貴哪怕一星半點都不會成爲自己墳頭草的養料。

    童衝事先便喫準了當下朝廷剛歷大劫換來新生,各官府職能部門還在調整適應過程中,難以發揮出十足效用,有限注意力只能緊盯住各處邊關前線,處於時刻準備着調集各地糧草兵力卻又不敢隨意調動地方軍兵之際。

    也喫準了大半個中州江湖剛在幽京一役明裏暗中進行了一番殊死較量,大多重新認可、親和朝廷的幫派尚待休整。

    而不論是自動自發爲戰事積極奔走的聽雨閣、道義盟、紅塵客棧,還是直接同朝廷軍隊捆綁在一起迎戰四方蠻夷的拒北盟、日月堡等幫派,人手已該是捉襟見肘,無暇顧及雲頂這地遠山高之處。

    勉強抽調出人馬應急,只會陷入話本小說中葫蘆娃救爺爺一個接一個趕趟送命的情景。

    加之蕭銀才友情增援了數百馬匹、兵械及俞樂領銜的藏鋒閣好手以備萬一。

    童衝才應下了這深入敵後的險活。

    誠然蕭銀纔此番定計很快便釣來了擎天衆全員這般大魚,但童衝還是感覺無比憋屈。

    因爲擎天衆這大魚儘管被扎得遍體鱗傷,仍還能攢足了勁撲騰。

    而被血腥味引來的其他大魚並不多。

    加上那熊羆,滿打滿算只有五條。

    可這幾條大魚已快要把他們的漁線給掙斷,快把他們牙齒給崩碎!

    那飄影除了身軀、體態看着正常、會使用兵刃、會力有不逮、還會現出疲態外,渾似屠萬方再世!

    千騎騎兵初面飄影時,全無一合之敵。

    銅煞門騎兵縱有甲冑爲防,可飄影的匕刃落在他們胸前,他們的胸甲便會被破開豁口,胸骨被壓陷,心臟被擠爆或洞穿!

    飄影的匕刃戳在他們腦袋上,他們戴有頭盔的頭骨也會被開竅留下森然血洞!

    飄影匕刃劃拉出的勁氣飆射向他們,坐下馬匹不但小命難保且死無全屍,他們自己能保住手腳和腦袋不搬家已是幸事,還能否照常使喚手足、能否繼續呼吸,則全看運氣。

    至於那些只是簡單披掛着獸皮的藏鋒閣騎兵,很多時候都沒能在飄影匕刃下撐過一息,便被卸了手腳、切去身子軀幹,乃至一刀兩斷,亦或是乾脆被轟成碎屍血霧,難見人形!

    明明那飄影只是一人衝殺入陣,卻彷彿變成了千軍萬馬,反包圍了所有人!

    千名騎兵中死於飄影之手的便不下兩百人!

    而今日雲頂戰場上那些屍身不全的,恐怕九成九都是拜其所賜!

    在場的銅煞門及藏鋒閣所屬參與過九蓮山南少林一役者不多,可基本都聽聞過瓦剌第一勇士屠萬方死而復生信手屠戮中州江湖俠士的事蹟。

    於他們想象之中,那被稱爲在世閻羅的屠萬方凶煞手段應也不過如此。

    見飄影也有這般能耐,再見一個個同夥死相悽慘瘮人,誰人能不頭皮發麻、瑟瑟發抖?!

    就算童衝身經百戰、見多識廣,可在近距離目睹白煞門門主姚紅被飄影一分爲二,半個身子的鮮血及穢物灑了自己一身後,也不由打了個哆嗦,眼皮直跳!

    其兄黑煞門門主姚青更是因一時難以接受親妹死狀,受懼過度,被擎天衆數人乘虛而入亂刀砍死。

    擎天衆衆人能頂住數個時辰的千騎衝擊,還能有二十餘人苟延殘喘,至少有一半的功勞可記在飄影身上。

    要不是童衝及時緩過神來接掌過指揮調度,讓全副武裝的銅煞門所屬充分發揮出陣型和人數優勢限制住飄影,令之事倍功半、兇威大減,否則哪怕他們坐擁近乎二十倍於敵方的人手,也會被殺得潰不成軍,四散奔逃!

    擎天衆衆人倘能活過今日,第一個該當爲飄影燒高香,第二個則非肆兒與熊羆莫屬。

    這對美人與猛獸的組合起初童衝只覺新奇少見,並沒放眼裏、放心上。

    可在千人騎兵到場後,他才發現這一人一熊竟是翻版騎兵。

    只是坐騎是熊非馬,且一騎頂百騎!

    也不知這聽雨閣佳人究竟掌握着怎樣的魔力或是巫術,抑或是天生能與動物進行心裏溝通的異士,這才把生人莫近、兇猛無匹的異獸收服得服服帖帖,任其使喚得如臂指使。

    千騎還未完全衝至營地前,若說飄影是在披荊斬棘地逆流而上,那肆兒則是駕馭着熊羆當起了攔路大王,幾乎阻斷了千騎騎兵的去路。

    在衝刺起來的騎軍面前,熊羆雖然再無法像先前落掌無遺漏、一拍一個準,但這異獸的巨大身軀光是堵在路中便給予敵手,尤其是敵方馬匹十足威懾。

    多少馬匹在面對飄影殺來都能在騎手策動下目空一切地英勇衝鋒,可離熊羆還有三四丈距離遠時,便已無比驚懼地壓下馬步、轉身欲走,哪怕騎手奮力拉扯繮繩,最好的結果也只能讓它們往邊上靠去,繞過熊羆跑開。

    高原之上,騎軍衝陣的威力本已大打折扣,再碰上這樣的攔路巨獸,不僅讓極具壓迫力的衝鋒氣勢蕩然無存,也因陣勢打亂,憑白多了許多馬匹相互衝撞引起的內耗傷損。

    千人騎軍中,真正死於熊羆手中的興許不及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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