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蕩劍誅魔傳 >第742章 簡單生死
    陳嘯伯是個老實人。

    老實人的生活大多很簡單。

    陳嘯伯的大半生也不算複雜。

    簡單的出生,簡單地繼承家業。

    接過父母的擀麪杖,在老家鎮上獨立經營起饅頭店。

    而後簡單娶了個老實本分的媳婦過門。

    陳父陳母屬於是老來得子,嫁出去兩個女兒只有年關時偶來探親。

    二老身子骨並不好,纔看着兒子成家立業,還沒抱上孫子、享受幾年安生日子,便攜手入了土。

    陳嘯伯十八歲時已不得不和髮妻相依爲命。

    髮妻賢惠溫柔,身子卻偏柔弱,嫁入陳家後,被陳嘯伯悉心呵護了三年才懷上陳家子嗣。

    不料孩子尚未出生就出了意外,陳妻一次出門買菜遭一夥過路盜匪欺侮,一屍兩命。

    從那天開始陳嘯伯眼前的世界就變成灰暗的。

    他想不通老天爺爲何如此對他。

    不太會喝酒的他買醉一年,敗光家底。

    沒錢買酒喝了,他想到出家。

    可還沒走出五十里地,就被正在徵兵的官府給強行帶走,去守離家五百里外的中州北部邊關。

    或許對於那時的陳嘯伯而言,軍營委實是個可以撫慰傷痛的好歸宿。

    陳嘯伯在那待了十年,老老實實、本本分分、不爭不搶,竟被不聲不響地提拔成了一名百夫長。

    而後便是那場烽火連天的外夷大亂。

    許多人死去,陳嘯伯活了下來。

    又十年過去,陳嘯伯熬成了城關主將。

    接下來三年間,陳嘯伯碰上了近十起瓦剌軍規模不一的擾襲搶掠戰。

    在他穩健地主守後戰策略下,未喫過一場敗仗,也未拿下過一場勝仗。

    總之,中州方面的損失不過數個兵卒、數匹戰馬,瓦剌則數倍於中州,全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陳嘯伯不說有多大的功勞,至少苦勞不可否認。

    然則他並未受到過任何嘉獎,甚至在第四年時被彈劾撤職!

    原因是敵來畏戰有失中州軍血性,敵疲不打、敵走不追乃放虎歸山留後患之大過!

    這因果很可笑。

    但在朝堂之上,這般事屢見不鮮,大傢伙見怪不怪,就不覺得可笑。

    自然也沒人會去笑話陳嘯伯。

    不過老實人陳嘯伯似乎從未將這些身外事放心上。

    他的心自我封閉久矣,即便是十數年間面對邊關戰事也沒能讓他重燃熱血。

    免職令下來,他什麼都沒爭辯,也沒有任何心思起伏,就收拾東西一走了之。

    當年有人慧眼識人把陳嘯伯提拔成百夫長,後將之任命爲守關主將,這時候也有第五侯站出來爲陳嘯伯據理力爭。

    爭得個至少能養老的平海郡閒職。

    初時陳嘯伯在平海郡踏踏實實過了兩年閒散日子。

    後面他便發覺有越來越多人,越來越位高權重之人開始親近他重用他,給他資源供他帶兵練兵。

    陳嘯伯不願牽涉到各種是是非非裏,但也不願得罪人,朝廷要啥他能照做便照做。

    至於站隊的事,他從不表態,就那麼一聲不吭地待着。

    瞭解陳嘯伯之人顯然都知道其脾性,沒有過分緊逼,而是放任自流。

    神風營順風順水地被陳嘯伯訓練成型。

    首次亮相便是在今年三月三中州武林的百花大會上。

    只不過彼時戰梨花與傲骨嗜血團鋒芒更盛,神風營便不那麼顯眼。

    一如陳嘯伯對手中所掌握的利器並不以爲意。

    畢竟他沒有野心、沒有追求。

    因爲他所在乎的人都已離去多時。

    直到某日睡夢中,他的夢裏突然出現了個女人,他的生活開始出現了變化。

    那是個溫婉賢淑的女人,和他的髮妻居然如出一轍!

    都喜歡海棠花,都愛穿繡有海棠的長裙!

    陳嘯伯以爲是自己思念成疾有了這春夜幻夢。

    可接下來每天,那如同他髮妻一般的女子夜夜都來夢中赴會。

    他雖起疑心,可不喜過問事的老實性子也教他沒法將心中疑慮訴諸他人。

    於是乎,女子每天夜裏帶給他的溫純與依戀感,讓他放下了所有戒備。

    哪怕他已反應過來那女子不是髮妻,但只要感覺一樣,便都無所謂。

    有一夜,陳嘯伯鼓起勇氣問她,該怎麼稱呼她。

    她說當然是喊她夫人。

    陳嘯伯稱是,並難得地自作主張在前面加了兩個字。

    雖然女子一直深居簡出,除了在夜裏造訪陳嘯伯的夢境外,幾乎沒在營中露臉過,但從那天起,神風營軍兵們還是慢慢知曉軍營裏多了位海棠夫人。

    年逾五十、不苟言笑、不近女色的老將軍枯木逢春、鐵樹開花。

    這是件怪事。

    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至少大部分軍兵在發現營中伙食改善,每三五天營長就會請酒喫後,都覺得是好事。

    都認爲陳嘯伯是原諒了這個世界,願意打開心扉和大傢伙衆樂樂,哪怕在酒席上他也沒怎麼說話,大多時候都是在聽在看衆人鬧騰,臉上洋溢着笑容。

沒人不會把陳嘯伯的笑當成是好事將近。

    奇怪的是,大傢伙左等右等也沒等來營長大人的婚訊。

    反而等來了最後一場酒宴。

    那場酒宴上,大家都喝得很盡興。

    陳嘯伯在酒宴中巡時,舉杯邀請大家一起幹一票大的。

    衆人雖已有些醉意,可當兵的腦子還是能分得清幹一票大的,不是去打仗建功,就是造反。

    有些人心裏或是閃過一絲猶豫,或是情緒很複雜。

    陳嘯伯日常對大家說不上很好,但一定不壞。

    在其手下當了數年兵,對自家頭子的過往總會有所瞭解,對這個簡單老實的將軍,大家都很能共情,打心底裏生出甘願爲之做些什麼的意願。

    酒宴上的氛圍已烘托到那,一切感情都已在酒裏。

    陳嘯伯把那碗酒乾了。

    大傢伙自然而然都跟着幹了。

    陳嘯伯說幹。

    大傢伙便跟着幹!

    十天後,神風營在陳嘯伯的帶領下尾隨傲骨嗜血團之後,向中州的城池與軍兵放箭射弩!

    這是條踏上了就沒得回頭的路。

    陳嘯伯不知道別人怎麼想,也不想知道和他關係算不上親密的手下們爲何表現得如此服帖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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