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蕩劍誅魔傳 >第一七五章 生無可戀
    商闕自然是明白聽瀾公子的言下之意。

    地煞門幫衆雖說有五百之數,但說到底真正的核心力量還是他們這七十二星煞。

    四百餘幫衆中,大半都是毫無一技之長,在幫派交戰間只能跑跑腿、把把風,一旦短兵相交便充當炮灰的嘍囉,而餘下一小衆不過是幫裏或經營門店生意、或幹些打砸事宜,手無縛雞之力的凡夫俗子。

    即便敵手是個嗜殺無道的屠夫,恐怕也不會對這四百餘人提取半絲興趣,除非是他們不長眼地飛蛾撲火而慘遭波及。

    商闕雖鮮少參與幫派中的人員管理等事宜,但他對手下這些堂主的能力高低、爲人品性卻沒有一絲含糊,既已肯定對手僅是獨自一人,將六個堂主分作四組從四個城門離去,其表層之意,自是將六人同時被擒殺的可能降到最低,而其深層用意,則隱含在六人所被分配的去向之中。

    單說洛奇去的地兒,其實並不明確。

    前幾日,應隆那傳回來的迅息僅告知他們一行已至秦地,餘下之事並未多言,如今應隆與另幾個堂主是留在秦地搜尋季喆的藏身之處,或是往西、往北接着深追先一步離去的季喆,並無從知曉,可說洛奇這一趟連個明確的目的地都不存在。

    洛奇追隨着商闕走南闖北十餘年之久,商闕對其自也頗爲了解,此人行事雖不見得乾淨,但忠心耿耿、屢立奇功,讓他去找應隆,無非是想讓他在晉州之外多耽擱些日子,至少在近段時日內,不會給“甄公子”抹殺他的機會罷了。

    鄭懿、顏丙強二人,平時爲人低調,在門裏行事向來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因而,商闕給他們派了條目前而言算是較爲安全的去向,畢竟畢鄂一行已在回城路上,他又去信催促,若是雙方趕得緊的話,兩日之內定能碰上,如此一來,十二個堂主湊在一塊,可不是一般的強敵可破的了。

    至於給嶽衡和李安生安排的路子,看似最爲合理,二人的騎御之術較爲出衆,更有好馬爲伴,從城南而出,定能在最短時間內迎上天罡門來援的幫手,但實際上卻也正因如此,這是一條最容易有性命之憂的路。

    這條最危險的路,商闕安排了六人中最壞和最好的兩人同行。

    好壞總是相較而言的,但嶽衡的壞,卻讓商闕都覺得噁心。

    此人表面上雖是謙謙君子,對幫派的貢獻也算不少,但背地裏卻是禽獸不如,究竟禍害了多少良家婦女,商闕心中也沒底,這樣的人若非念在其有功於地煞門,又沒犯下什麼大錯,否則商闕早已將之逐出門派,因而,此番佈局,商闕也算是把他擺在了必死之局上。

    地煞門中並沒有什麼純粹的好人,卻有手上滴血不沾的人,挖地洞的胡三尺算一個,地老鼠自甘墮落,本已離死不遠,而“甄公子”所做的,看來更像是幫他早點脫離塵世的痛苦罷了。

    另一個便是識馬相馬的李安生了,當初招攬此人,看中的是他重情好義,這樣的人在平民百姓間喫得開,用來打探市井中的消息再好不過,他雖會借用職務之便爲他的幾個發小謀些小恩小惠,但這些在商闕看來反倒爲其品性添分增色。

    衝着這點,商闕安排李安生往南城門走,但不得不說多少還是有些賭博的意味,若那“甄公子”真是斬草除根之人,於拳腳上並無多大建樹的李安生,即便走到天涯海角也終究難逃其魔爪,倘若那“甄公子”真是善念尚存,想必不會爲難於他,而他便能早些遇上天罡門的援兵,早些獲得安全了。

    而往東城門而去的黃慶磊,則是好壞參半,不僅這條路子好壞參半,他這人也是好壞參半。

    黃慶磊有性格缺陷,平常時候的他忠厚老實,是個愛妻疼女的好丈夫、好父親,但其心性浮躁,情緒極易失控,一旦發起瘋來可謂六親不認,對敵人來說有着極大的衝擊力,對同門而言,難免遭些拳腳之罪,而他的妻女常常是第一受害者,二女身上隨處可見青一塊紫一塊,日子可是過得可謂提心吊膽,因爲每一次,她們總覺得要被自己的丈夫或是父親給親手打死。

    對於這樣好壞參半的人,商闕也把他的命運交給“甄公子”裁決,命他往東而出,繞路而行,以同天罡門援兵會合,這一路絕非毫無風險,畢竟其大方向是往南而去,還得求快,這樣的路子顯然不多,只要那“甄公子”捨得多跑幾步,絕對來得及在解決了嶽衡、李安生二人之後再去圍追堵截他,簡而言之,運氣好,黃慶磊自可安然無恙,運氣差些,便會被“甄公子”截殺。

    商闕此番來找聽瀾公子,目的之一是想摸清其底細,目的之二,也是希望能會一會這神祕的“甄公子”。

    此前他雖有機會和這“甄公子”較量上幾招,但突然出現的一股強大氣息,讓他的判斷出了岔子,去追那強者,當那強者徹底消失後,他才發現中了調虎離山之計,錯失良機,憑白令“甄公子”在其眼皮底下溜走。

    至此,他才肯定這“甄公子”能力有限,還有人在暗中相助,至少是爲其出謀劃策,保駕護航。

    商闕可惜道:“如此說來,這甄公子此刻應不在晉州城中”

    聽瀾公子道:“這倒也說不準,以他的腳程處理完從東城門溜出去的老鼠後,或許已回到晉州,在某個客棧中休養生息了吧。”

    商闕道:“果然是少年英傑,不能見上一面,可真是遺憾。”

    聽瀾公子道:“這還請商門主放心,會有機會的,想來過些日子,這小子便會找機會與你一決高下了。”

    商闕道:“聽瀾公子應該清楚,這甄公子應還不是我的對手。”

    聽瀾公子卻是搖頭笑道:“俗話說的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商門主切莫大意,這是一個爲了復仇而不要命的小子。”

    商闕道:“其實不然,依聽瀾公子所言,和商某自己的判斷,這甄公子是個以復仇爲生存信念的人,他若選擇與我同歸於盡,那他的復仇之旅可便就此止步了。”

    聽瀾公子道:“所以,我說的是過些時日,他定會做好萬全的準備再來對付商門主的。明日可還有一堆繁雜之事要處理,商門主還不回去歇着麼”

    商闕自然明白那繁雜之事爲何,卻出言道:“明日商某已無明日,此番來此既是來求聽瀾公子解惑的,也是來找聽瀾公子道別的,對於生命無多之人,希望聽瀾公子恕在下無禮,多耽誤公子些寶貴時光。”

    聽瀾公子訝然道:“商門主爲何如此自暴自棄”

    商闕道:“哦,這算是自暴自棄麼也是,無慾無求和自暴自棄有何兩樣若是商某能早些識得聽瀾公子這等紅顏知己,或許能重拾生氣,在當今這片天地中爭一高低,而今,確實倦了呢。”

    聽瀾公子神色微變,但這在夜色中並不容易被發覺,她輕嘆着氣,說道:“一個對紅塵俗世已無念無求的人,卻總是默默地把最好的給予身邊的人、手下的人,能做到如此的,這天下間,聽瀾可委實未見過第二人。在聽瀾看來,商門主比起江湖上大多門派領袖而言好過太多,非但是個了不起的領導者,更是一尊活菩薩,聽瀾是由衷地佩服。”

    商闕道:“呵,聽瀾公子着實過譽了,許是商某前半生殺戮太重,後半生便想以此來積積陰德吧。今夜能與聽瀾公子說這麼多,也是在下三生有幸,商某先謝過了,只是商某還有個不情之請,不知聽瀾公子可否答應”

    聽瀾公子道:“請說。”

    商闕道:“商某想領教一番聽瀾公子的武藝。”

    聽瀾公子沉默了,今晚商闕是在殺了蔣皖之後纔來找她,又與她說了這麼多,她早已猜想到他是來求死的,因而方纔便有送客之意。

    她本對商闕是極爲欣賞的,只是這人早在十餘年前,遭愛妻背叛之後,心便死了,十餘年間的江湖波折,更是讓他對這世間都感到乏了。

    這麼一個自己欣賞而向她求死之人,她能拒絕麼

    半晌之後,聽瀾公子輕聲道:“可是你受的傷並不輕。”

    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用來推辭的藉口了。

    商闕道:“這點傷,於一時的交鬥無甚大礙,還請聽瀾公子勿要因此手下留情。”

    聽瀾公子再也無法拒絕,只道了聲,“請。”

    爲免鬧出太大動靜,聽瀾公子在瞬息間已挪身到較爲空曠的街道上,商闕自也隨行而去。

    二人身上並無兵器,因而比拼的便是內功修爲和拳腳之術。

    商闕修習的主功法爲嗜血道,中乘火系功法,帶有陰系攝神駭魄之力,殺得人越多,浸染過的血愈雜,便可愈來愈強,反之愈弱。而這些年來,他的功力正是一年不如一年。

    商闕屏息凝神,將畢生的修爲匯聚於右臂,在月色下本是雪白髮亮的右臂,瞬間便被來自九幽地府的陰煞之氣所包裹,吞噬了黒夜的顏色。

    黑臂在戰慄,縷縷紅芒將之纏繞,長髮無風而起,不知是天上來雲遮住了皎月,還是商闕剝奪了月色,總之天地間在這一瞬,晦暗無光,那猩紅的雙瞳趁此機會張開了猙獰而駭人的獠牙,似在彰顯其本爲強者的狂傲與無所畏懼。

    商闕只跨出一步,可下一瞬便出現聽瀾公子面前,一拳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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