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晉揚第二天請了假來到醫院，看到辛楠的時候，他微皺了下眉，“昨晚沒睡”
“睡了，醒得早。”辛楠笑了笑，去握他的手。
辛母服用了鎮定類的藥物，所以昨晚睡得還算安穩，她和辛伯琛確實幾乎一夜沒睡，辛楠神經繃得比較緊，還怕睡了之後醒來的時候眼睛會腫的睜不開，爲了避免讓辛母發現，在她醒來之前辛楠一直用毛巾冷敷着眼睛。
裴晉揚摸了摸她的臉，心底微嘆，“先喫點東西吧，你哥呢”
“他去交費了。”接過他手裏的早餐，辛楠擡頭問他：“你吃了嗎”
“嗯，喫過了，媽情緒怎麼樣”
“還行吧。”辛楠推開病房的門，辛母坐在牀上，眼睛盯着窗外，安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媽，喫點東西吧。”辛楠手搭上辛母的肩膀，辛母回神，嘴角微彎，伸手握住她的手，像是捨不得似的一直沒有鬆開。
辛楠的手很涼，辛母的手也是涼的，掌心貼在一起卻產生不出一絲溫熱，辛楠垂着眸，又說了一遍，“媽，喫點東西吧，”
辛母看了看她，淡淡“嗯”了一聲。
手術時只有他們三人在手術室外等待，辛母生病沒有告訴任何人，連小姨都沒告知，因爲辛母不想被別人知道她的病情，而辛楠也覺得來訪的人多了，會影響到她的心情。
等待是最磨人的，更何況裏面做手術的不止是辛母，身邊同樣等待着的患者家屬也有很多，哭泣聲說話聲聽的辛楠腦仁直疼，每次聽到擴音器裏喊名字的聲音心就跟着一提。
裴晉揚攬着她的肩膀，手包裹住她冰涼的手，辛楠靠在他身上，因爲緊張和害怕，身體冷得像冰。
辛伯琛站在牆邊，一會兒一出去，回來時身上帶着濃濃的煙味，抿着脣，站了一會兒又走出去。
只短短几個小時，卻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當辛母被推出來的那一刻，辛楠站起身，衣服動了一下再貼回背部的時候一片溼涼，連衣服已經被汗浸透都沒有發覺。
醫生摘了口罩跟着推牀走出，“手術挺成功的，具體情況還要等病人甦醒後及檢查結果來看。”
看着推牀上面容蒼白閉目的辛母，辛楠手指都是抖的，看她茫然失了焦距的雙眼，裴晉揚心裏一驚，緊握她的手指，在她耳邊喚道：“辛楠，手術成功，你聽到了嗎媽沒有事。”
辛楠擡眸看他，不知所措似的，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用力點了點頭。
辛母被送進監護室裏，辛伯琛回家裏收拾一些會用到的物品，辛楠平靜下來之後詢問了醫生一些情況和注意事項，然後在外面的凳子上坐着等着她醒過來。
“把這個喝了。”裴晉揚遞給她一杯熱飲。
辛楠接過，抿了一口，微酸的，帶着一縷清香的檸檬茶，可她現在卻沒有胃口，喉嚨像被堵住一樣，什麼都咽不下去。
裴晉揚看她跟貓似的就舔了一口，微皺眉，“都喝了，還有這個也吃了。”精緻的港式點心攤放在面前，辛楠看了一眼，搖搖頭，“我不想喫。”
“那你想喫什麼我去買。”裴晉揚聲音溫和，帶着些許安撫的意味。
“我喫不下，不想喫。”她微搖頭，聲音很輕。
“不行，你這樣身體會垮掉。”裴晉揚看她沒有神采的眼睛，低聲嘆息，“多少喫一點，媽醒來還需要你照顧她，你現在這樣根本支撐不到那時候。”
裴晉揚看她一眼，也不勉強她，在她身邊坐下，辛楠擡頭看他：“你不用在這陪”
“噓。”食指抵住她的脣，裴晉揚嘴角勾着溫柔的弧度，攬過她的肩膀，壓下她的頭讓她靠在他肩膀上，“我知道你現在不會離開這裏，而我也不會離開你，所以別趕我走，累了你就靠着我，想要什麼跟我說，心裏不舒服了不要悶着你有我在。”
辛楠鼻子發酸，閉上眼，貼近他的身體，微啞着聲說：“我冷”
灼熱的體溫瞬間包圍住她，裴晉揚擁着她的身，把她的手握在手裏輕輕揉搓，試圖溫暖她的身體。
很多年後辛楠回想起這一天依然記憶猶新，人生最漫長的一天，她周身冰冷，唯一感受到的熱度來自於他身體的溫度，灼熱的胸膛，沉穩的呼吸聲，溫熱清香的檸檬茶，而那一句他口中的“你有我在”，勝過任何甜言蜜語，一生難以忘懷
在醫院住了兩個禮拜，辛母終於可以出院，她恢復的很好，手術過後壓力減少，人自然開朗許多，更何況辛母心態本就很好，即使頭髮都被剃掉還能開玩笑般的說自己這輩子沒換過幾種髮型，這下可以買各種各樣的假髮天天換着戴。
辛母出院后辛楠一直陪她在家裏住，前些日子嚇壞了她，現在每天晚上都要跟辛母擠在一張牀上摟着她纔會安心，這晚辛母看她又抱着被子擠上牀來，忍不住嘆
氣，“我都已經沒事了，你怎麼還來我這兒”
“這也是我家啊。”辛楠臉頰鼓了下，難得露出小女兒姿態。
“你結婚了，不能這樣任性。”辛母有些頭疼，裴晉揚一開始陪她在這兒住了兩晚，後來估計是怕她多心，所以自己回家去住，可這小兩口剛結婚沒幾個月，哪有分開睡的。
“他同意了的。”辛楠打個哈欠，“上來睡覺，我都困了。”
“你明天回去。”辛母瞪她，“不然我就不睡了。”
“那你什麼時候困什麼時候睡，我先睡了，晚安。”辛楠閉上眼轉過身背對她，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果然，不出一會兒，就聽到一聲嘆氣聲，隨即身側牀墊一沉，辛母在她身邊躺下，“別裝了，我知道你沒睡，明天不許來了啊，你要是再來我就生氣了，這兩天把你累夠嗆，好好回家休息，還有晉揚，也難爲他了，還這麼慣着你，你，你聽沒聽我說的話”
沒得到迴應，她撇撇脣，“不說話算你答應了啊。”
背對着她的辛楠眨了眨眼，依然沒說話。
半晌，等辛母睡着之後，她翻過身，微擡起身看着辛母的有些老去的面容，撫過那道淺淺紋路，和每一晚一樣，抱住她身體，嗅着熟悉溫暖的味道，她輕聲呢喃：“爸爸不要帶走媽媽，把她留給我和哥哥，久一點，再久一點”
第二天，上班中的辛楠接到了辛伯琛的電話，沒想到他竟是來當辛母的說客，勸她回家的。
“媽現在身體狀況很穩定，何況家裏也有我在，今晚就別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