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羽一出手就是全力。
一刀劈斬，刀光交織成一片惘然，將原隨雲整個人都籠罩在裏面。
這一刻，他的刀，是一往無前之刀，是狠戾決絕之刀，是無所畏懼之刀。
即便他的對手，是自己的義兄，拳頭裏面的二先生，一個實力遠勝於自己的傢伙。
面對陸羽無比暴虐和決絕的一刀，原隨雲眉宇間沒有絲毫的動容。
他腰身一轉，於不可思議的角度，避過了陸羽這一刀。
刀鋒劃過臉頰，扯動他臉上的肌膚，他能感覺到把冰冷凝滯的殺氣，那凌冽的刀風。
只要角度稍微便宜絲毫，他都會濺血當場。
但原隨雲眉宇間還是沒有沒有動容，脣角還是掛着淡淡的笑容，溫暖的笑容。
他有一雙世界上最孤獨的眼睛，也有世間最溫暖的笑容。
屈指一彈，原隨雲點在了陸羽握刀的手上，陸羽頓覺手腕發麻，好似過電，電流迅速傳遍了半個身體，麻痹了他的身體，也似乎麻痹了他的靈魂。
兩人交錯而過。
陸羽活動了一下脖子，眼眸冰冷，盯着原隨雲。
這一下，看起來是平分秋色，其實他是完全處於下風。
自己全力一刀，原隨雲不僅沒有受傷，甚至連兵器都沒有拔，就破了他的刀法，甚至還差點傷了他。
“長青，如果僅僅是這種程度，你還繼續跟我打下去的話，今天你會死在這裏。”
原隨雲面向陸羽，臉上仍是柳絮春風一般的溫暖笑意，“世間最大的愚蠢，就是不自量力，這句話，小時候義父沒有教過你麼？”
陸羽舔了舔嘴脣。
他看得出來，原隨雲是在蔑視他。
是在動搖他的戰意。
他當然不會因爲原隨雲幾句話，就失去了戰鬥的勇氣，只是也因此冷靜了下來。
是啊，他現在的對手，可是拳頭裏面的二先生，可是武道亞聖境界的蝙蝠公子。
不是什麼阿貓阿狗。
他要是心裏不冷靜，單憑一腔血勇，絕對沒有戰勝他的機會。
和。
靜。
清。
寂。
陸羽默唸着這四個字，短短一瞬，這個人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
身與心，再臨冰雪之境。
胸中，是滔天一般的戰意。
因爲媽媽再天上看着他。
心裏，卻如古井一般的平靜。
這是他跌宕起伏二十餘載、歷經坎坷二十餘載，才沉澱下來的底蘊。
“小子，他是瞎子，而你有眼睛，但你看得反而沒有他清楚。所以你的刀，不可能碰得到他。”
正在此時，陸羽身後的南宮憐星突然說道。
“女士，請問你是瞧不起瞎子麼？”原隨雲冷聲道。
每個人都有他的弱點，或者他在乎的地方，這些東西，都可以歸納於兩個字——心魔。
武者修行，其實就是明悟自身、祛除心魔的過程。
每個人都有心魔。
譬如陳青帝的心魔，就是跟陳道藏的那個賭約，而陸野狐的話，心魔應該在陸神通說得那句話上面——兩個陸野狐也比不上一個陸長青。
若是沒有，那就不是人間人物，而是成仙成佛了。
武聖再厲害，也只是人間人物。
而若是真的能“明心見性”，再不爲世間之事所
迷惑，那就是“可見如來”。
這種境界，只存在於理論之中。
古往今來，並沒有人可以達到。
所以原隨雲，有心魔，並不奇怪。
他的心魔之一，就是因爲他是個瞎子。
他的父親，五十多歲才生下他，對他寄予厚望，他卻是個瞎子。
爲了證明瞎子不比正常人差，原隨雲一直很努力，他也漸漸變得厲害，十分厲害，以至於沒有什麼人敢再嘲笑他是個瞎子。
此刻，南宮憐星刻意強調這一點，等於觸動了他的逆鱗。
他爲什麼憤怒，很好理解。
“原公子，你多慮了。我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南宮憐星淡淡一笑，“我沒有歧視你得意思，只是你確實是個瞎子，這就是既定事實。”
“你——”
原隨雲面部肌肉一僵。
陸羽瞬間就捕捉到了。
原先的原隨雲，整個人，是個圓融的狀態，無論他怎麼攻擊，原隨雲都不會露出任何破綻。
他整個人，隨意站在那裏，就是一個融合於天地之間的大和諧。
而此刻，這種大和諧，被打破了！
有不諧者，吾擊之！
“大好頭顱，不過一刀碎之！
陸羽暴喝一聲，再次出刀，欺身上前，刀弧化雪，刀鋒撕裂着空氣，嗚嗚尖嘯着朝原隨雲飛斬而去。
這一刀，好似天外飛仙一般絢爛。
無論刀勢還是刀意，都是陸羽最鼎盛的狀態。
力量更是雄渾無雙，速度快得，好似一道亮銀色的閃電。
“敢來！”
原隨雲也是暴喝一聲，終於抽刀，弦月形狀的彎刀抽離了黑色的、如濃墨浸染一般的刀鞘，刀鋒青青，青如遠山，青如眉黛，青如情人的溼吻。
砰砰砰砰——
短短五秒，兩把刀碰撞了幾十次，聲音震裂耳膜，與這山間的風交合呼應，好似一首奇特的曲子。
有哀怨悽美的小調，也有金戈鐵馬的殺伐。
兩人再次交錯而過。
陸羽悶哼一聲，緊緊咬着嘴脣，脣角還是滲透出來一縷鮮血。
他活動了握刀一下手臂，肩膀一陣響動，痠麻無力，似乎要斷掉了一樣。
而原隨雲，只是臉色微微發白，深呼吸幾口後，便恢復如常。
“長青，刀法不錯，你不過是先天高手，就能逼我出刀，不枉費你爺爺那麼看好你。”原隨雲淡聲道。
陸羽盯着原隨雲，說道：“義兄，你的刀，我沒見過，但應該是一把神兵。我有感覺，甚至比我手上的天叢雲還要鋒銳。還有你的刀法，也很不錯，相當不錯，但似乎不是我陸族的傳承。看來義兄在陸野狐之外，應該還有傳承。”
“你是說這把刀？”
原隨雲吹了吹弧月般的冷冽刀鋒，“它的名字叫‘小樓一夜聽春雨’，確實是把好刀。至於刀法，不好意思了，因爲牽扯到一些隱私，不能告訴你。”
“他用的是神刀斬。”
正在此時，南宮憐星突然說道。
原隨雲聽了，眼眸一眯，此間空氣似乎冷冽了幾分。
陸羽感覺得到，這一瞬間，原隨雲對南宮憐星起了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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