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寂靜到只剩下呼呼風聲的盤山公路，突然就變得更加安靜。
風停。
空氣彷彿凝滯。
變成了粘稠的果凍。
原來間或傳來的春蟲鳴叫，完全消失不見。
陸羽渾身汗毛基本全數炸起。
是時候了麼？
見識一下真正的、武道亞聖的境界？
這一刻，他很害怕。
但與此同時，他也很興奮。
諸般情緒，並不矛盾的漸次出現。
他眯起了眼睛，再次擡頭，看了看天上。
恍惚間，師父、爺爺和媽媽的面容漸次浮現。
陸羽心中再無任何畏懼。
“朝聞道，夕可死。要死，你他媽去死。”
他盯着原隨雲，不等他先動手，自己就率先出刀。
依舊是“人刀相御”的法門，衝向原隨雲，一刀劈斬。
其實高手對敵，在某些層面，跟小混混茬架沒有什麼差別。
譬如一個最基本的原則——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
這就是搶奪先機。
本來若是一般武者，在武道亞聖級別強者的武道意念壓制下，絕對沒有先出手的可能。
但陸羽還是強行打破了原隨雲武道意念的壓制，在他氣勢還在積累還在攀升的時候，砍出去一刀。
原隨雲不得不終止了氣勢攀升，以防禦陸羽這一刀。
他腳上連踏，身體從靜止到快速運動，只在一瞬間，似乎直接忽略了中間加速的過程，因爲速度太快，身體近乎幻化出道道殘影。
陸羽直截了當的一刀，看起來已經劈中了原隨雲，但刀鋒掠過，卻只斬到了空氣，刀氣肆掠的，也僅僅是虛幻的殘影。
“敢來！”
原隨雲低喝一聲，弧月刀圓轉，自下撩起掃向陸羽手腕。
這一下，是在陸羽舊力用老、新力未生的當口，陸羽無處借力，自然沒有辦法改變身體的位置，以避過這一刀。
按照常理的話，原隨雲這一刀，直接就能斬斷陸羽一條手臂。
但陸羽出刀之際，天叢雲劍已如受牽引閃電折回，嗡的一聲同樣斬向原隨雲的手臂。
原隨雲雖然是武道亞聖，是丹勁強者，但身體還是肉體凡胎，如何敢抗天叢雲劍之鋒銳？
無奈縱身後退。
陸羽卻不追趕，長刀順勢偏轉，竟是直接把天叢雲劍給扔了出去，射向還在後退的原隨雲。
這一下，卻是以身體爲弓胎，以手臂爲弓弦，以天叢雲劍爲箭矢，將手中的兵器給射了出去。
這一下，猶如天馬行空、羚羊掛角，頓時打了原隨雲一個措手不及。
若是一般人，哪裏反應的過來，肯定直接被一刀射穿了，可是原隨雲卻好像早有預感一樣，陸羽剛剛射出去這一刀，他手裏的弧月刀就平舉了起來，以刀刃碰刀刃，呲啦一聲，這一刀，平滑過去，只切斷了原隨雲一縷頭髮，卻沒有傷到他些毫。
只是這樣一來的話，陸羽就得不償失了，沒有傷到原隨雲些毫，卻失去了自己的兵器。
“找死！”
原隨雲冷笑，雙腳蹬地，強行止住後滑的姿勢，雙腿彎曲，用力，彈射而出。
一人一刀，旋轉着，如炮彈一般砸向陸羽。
“遭了，危險！”
便是觀戰的南宮憐星也忍不住驚呼。
這小傢伙，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愚蠢呢？
兩人對敵，拼拳法有拼拳法的打法，拼兵器又有拼兵器的打法。
拳法裏面，確實
有空手入白刃的手法，不過那是高手對弱於自己的人才用得出來的。
此刻他手裏有刀，而陸羽無刀，那不是找死麼？
陸羽的武道天賦或許不是世間最頂級，但戰鬥天賦，絕對是當世最強的那個檔次。
會犯這種低級錯誤麼？
答案是否定的。
天叢雲劍平射了出去，卻在擦過原隨雲後，轉過一個絢爛的半圓弧，氣機牽引之下，帶着陸羽的身體，一個大弧度的偏轉，一人一刀，恰好錯過了原隨雲刀鋒所向，又結合在了一起。
“這——這不是傳說中的御劍飛仙之術麼？”
南宮憐星咋舌。
剛纔這一下，人帶動了刀，刀也帶動了人，看起來人與刀是分開了，其實卻仍舊是有機結合在了一起。
這就是人刀相御！
雖然沒有傳說中殺敵於千里之外的“御劍飛仙之術”那麼玄乎，但也是玄妙十分，至少在武道的發展史上，從未有人這麼用過刀。
這是一種劃時代的、有陸羽獨創的刀道。
原隨雲一刀斬空，露出破綻，陸羽搶上一步，故伎重施，忽而以人運刀，忽而天叢雲劍變成主人，陸羽成了它手中兵刃，使到精妙處，至乎長刀脫手，刀如飛蛇行天，人如白雲翻舞，人與刀時分時合，變化奇絕，不可名狀。
又鬥了十多招後，原隨雲竟是左支右絀，變得極爲狼狽。
“大好頭顱，不過一刀碎之！”
陸羽打得盡興，不由仰天長嘯，只覺念頭通暢，心裏無比的爽快。
以先天之境，剋制一名武道亞聖，前不見古人，往後，可能也不大可能有來者。
他有驕傲的理由。
陸羽越大氣勢越旺盛，直如大河滔滔，高山巍巍。
原隨雲藉助魔刀“小樓一夜聽風雨”的“神刀斬”，本來是超越世間武學的刀法，卻在陸羽“人刀相御”對比下，變得一文不值，完全被剋制住了。
陸羽一刀卸開了“小樓一夜聽春雨”構成的防禦圈，一刀斬向原隨雲胸口。
這一刀，似自九幽冥域而上，又像從九天神域而下，是陸羽能斬出來的最強一刀，直令天地失色，萬物動容。
他有自信，這一刀，原隨雲絕對躲不過。
不死，也得重傷。
但就在他自信心空前的時候——
原隨雲的身體，似乎不受力一般，輕飄飄的，就往後滑去。
不是什麼輕身功法，是真的變得不受力了。
就好像突然之間，他一百多斤的體重，就消失不見，變成了一片羽毛，一縷柳絮。
就那麼輕飄飄的、躲過去了陸羽的必殺一刀。
陸羽自詡必中的一刀斬空，身體和心靈，都變得極爲難受，氣機牽引之下，直接被狂吐一口鮮血。
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怎——怎麼可能，這一刀，你怎麼躲得過去？”陸羽盯着原隨雲。
“長青，到此爲止了。我承認，比刀法，比戰鬥天賦，我遠不如你。但你還是太小看一名武道亞聖了，你知道什麼叫聖人麼？”原隨雲“飄”到了五米開外，淡淡看着陸羽。
陸羽抹了抹嘴角，擦乾淨了血跡，搖了搖頭。
“天機宮的典籍有記載，聖人，是有限世界的無限存在。不過這種描述太籠統，我沒有具體概念。”
“超凡，就能如聖。”
原隨雲淡然一笑，“我超了凡，所以我入了聖。知道我剛纔怎麼躲過你那志在必得一刀的麼？”
陸羽再次搖頭。
“因爲我用的，不是武學，而是——”
原隨雲微眯着眼，語氣清冷如雪，吐出兩個字——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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