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駕崩,皇后娘娘雖找了法子先壓着祕不發喪。
可是,朝中幾位重臣必已經都知道了這件事情。
到下月初昭告天下還有十來天,這十幾日只怕是宮中朝上最波詭雲譎之時。
難怪他在夜北五年無人問津,剛潛回大齊不過數月,便被人尋到了蹤跡,遭人暗殺。
遺詔進了太和殿,禮部也開始着手安排,這件事看似板上釘釘,可他的死活,便是此事最後的變故,這十幾天裏,逍遙王和百里丞相必會傾力取他性命。
不管是爲大局考慮,還是爲秦月瑤一家的安危着想,白石村他是再不能留了。
墨冥辰擰眉想了想,低聲道:“明日午後,讓君三帶二十名府兵到白石村來,到時候,本王與你們一同離開。”
他要走,卻也要將先前遇刺之事料理妥當之後再走,不能留下禍患。
月照和拂衣領了命,走的時候還是依依不捨。
墨冥辰站在院門外,看着兩個少年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暗夜裏,他輕嘆了一口氣。
當年爲了皇長兄的社稷穩固,他選擇留在夜北。只將自己的耳目和君家留在帝都,作爲助力,替皇長兄看顧這萬代江山。
半年前接到皇長兄密函,說京中事變,逍遙王有謀竄之意,他終無法安心留在夜北,設法潛回大齊,一路精心安排,本想下月回京,聯手君家翻轉乾坤。
卻不想,他終究來晚了一步,也不知皇長兄這突然的“舊疾復發”,跟他暗自回齊有沒有關係
他本以爲,夜北五年,他的心早跟鐵一般冷了。
可聽到皇長兄死訊的時候,心底還是有莫大的哀慟蔓延。
是他不該回來亦或是回來的太晚了才害得自己至親至信之人,死的死,散的散。
一整夜,墨冥辰都沒有回屋。
他坐在院牆下,看着面前齊膝的荒草,不言不語。
屋裏一家三口睡得沉,秦月瑤因着一早要去杏花村擺攤子,依舊是天未亮便起了身。
院裏一切入昨,瘸腿的小狼看她出門來,晃晃悠悠從院門口走到了她腳邊,蹭了蹭她的腿。
隔壁小屋的門緊閉着,秦月瑤也只當裏頭的人在休息,她輕手輕腳地進廚房燒了火,架蒸籠蒸了包子,這纔出來開院門。
本是想看天色更亮些了去牽牛車,出門瞥見靠在院牆下的人時,她結實嚇了一跳。
秦月瑤繞到墨冥辰跟前,皺眉問:“你這一大早的蹲這兒,是想給誰設埋伏”
這深秋天寒,這人不聲不響地蹲在這兒嚇着人便也罷了。
可他一身的傷呢,也不怕凍着。
她本是想打趣他,可跟前的人一動不動,彷彿連她來了都不知道。
秦月瑤瞧出來他不對勁,忙蹲下身,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她晃了兩下,發現跟前的人依舊恍若未聞。
她眼看他髮梢眉角都染了薄霜,心頭一緊,伸手要去探他的額頭。
該不會是凍傻了,凍病了吧
纖手還未觸碰到額頭,就被一
把抓住。
秦月瑤嚇了一跳:“哎,你這到底是”
“別說話,陪我一會兒。”墨冥辰啞着嗓子,打斷了她的話。
他的聲音低沉,少了平日的幾分凌冽,沙啞卻也是好聽。
秦月瑤微微一愣,隨即便被掌心裏輕微的癢意拉走了神思。
她的手背被墨冥辰緊緊按着,手掌貼在了墨冥辰的眼睛上。
她能感受到,手掌下的那雙眼,眼瞼微動,那濃密捲翹的睫毛如扇子般刷在她的掌心,癢癢的。
秦月瑤沒說話,撇了撇嘴。
她又想起了墨冥辰的眼睛,眸似星辰,眼睛的形狀也是美得渾然天成,眼瞼上密而翹的睫毛並沒有讓這雙眼太過女氣,卻是讓那銳利如鷹的眼少了幾分凌冽,多了幾分柔和。
越是覺得好看,秦月瑤越是覺得老天爺太過分了。
給了他這麼一雙眼,卻不願給他一副好皮囊。
“今天還要去集市擺攤”秦月瑤腿都蹲麻了,跟前的人才鬆了她的手,放開時,臉上已神色如常,他看着秦月瑤,問。
“啊”秦月瑤眨了眨眼,愣了一下,才迅速將手收了回來。
她點了點頭:“今天是最後一天了,趕着去再賺點小錢,而且還要去交客人訂的糕點。你”
墨冥辰知她要問什麼,先岔開了話題:“廚房裏還坐着火吧我去幫你牽牛車,你去屋裏收拾一下。”
“哎我的包子”墨冥辰這麼一說,秦月瑤猛地跳了起來。
她跟他在這兒蹲了好半天了,鍋裏蒸包子的水不會幹了吧
秦月瑤這會兒記掛廚房裏的包子,便也沒有再多問墨冥辰的事情,着急忙慌地進廚房去了。
等她將竈上的包子收拾妥當,歇口氣的空檔,纔想起自己剛剛不是給阿辰擺了一道
這人大早上的不聲不響蹲屋外,瞧那身上的模樣,也不知蹲了多久,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剛剛想問問呢,怎麼就叫他拿包子給糊弄過去了
她剛想追出去問問,剛出廚房門,卻見着院外墨冥辰牽着牛車過來了,跟着一起的還有徐大娘。
徐大娘見她出來,笑着跟了進來:“瑤丫頭,今兒張德要進山,他媳婦要在家看孩子,我跟你去集市。”
徐大娘說着,招呼着她一起將要帶去的東西都往牛車上搬。
徐大娘一來,加着院裏的這動靜,屋裏頭兩個孩子便也起來了。
一時間幾個人都忙着給她們準備去集市的東西,秦月瑤倒更不好開口問了。
墨冥辰站在門外,這會兒沒上去幫忙,只是抱臂看着他們忙活。
秦月瑤從門口經過的時候,跟他四目相對,瞧見他眼裏的笑意,狠狠瞪了他一眼。
這人倒是激靈,可他這般左避右避的,倒叫秦月瑤更想知道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等得將包子和今天有人來取的糕點都放上了車,墨冥辰將趕牛用的樹枝遞給了秦月瑤:“做完生意早點回來,我有話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