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被主子打昏了。”良久,拂衣才輕聲答了一句,卻也沒有收回手。
這人的脈象,有些奇怪啊
時虛時實,虛時氣若游絲,實時緊如彈索,偶可察見強勁的內力遊走,卻不過須臾,又全數消失無蹤。
拂衣搭脈的雙指沉沉一按,剛將內力注入起體內,想仔細探查,原本昏迷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睛。
拂衣被她體內驟然反彈的內力震得往後一仰,跌坐在地。
姜琳猛地自地上躍起,驚恐地掃了周圍的幾個人一圈,目光落在秦月瑤臉上的時候,她身形一晃,乾枯若樹皮的嘴脣張合,沙啞地吐出兩個字:“玥兒”
月兒是在叫她嗎
秦月瑤被這聲低喚叫得失神,從前的親朋好友裏,有人叫她月瑤,有人叫她瑤瑤,也有人叫她小瑤的,她也就聽媽媽叫過她幾次月兒。
就在她失神之際,姜琳突然合身撲了上來,一把將她抱緊了懷裏。
白衣披髮的女人身量與她相當,清瘦得彷彿只剩了一把骨頭,力氣卻是大得出奇。
她緊緊箍着,秦月瑤被她乾瘦的手臂勒得生疼。
但是秦月瑤沒有動,在場的其他幾個人也都沒用動。
他們就這般靜靜看着,看着那白衣女人將頭輕輕靠在了秦月瑤肩膀上。
“燕燕尾涎涎,春花好,孩童折柳鬧春光。木門倉琅琅,茶飯香,孃親念兒早歸鄉。”
姜琳在唱童謠,緩緩歌聲裏揉進了無限的溫柔。
她輕輕拍着秦月瑤的後背,就像是在哄孩子入睡一般。
她就這般,反反覆覆地唱着那首童謠,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只剩模糊不清的低喃。
箍着自己的手力道越來越松,回過神來的秦月瑤在姜琳身子往下滑的時候伸手抱住了她。
“她睡着了”秦月瑤發現,自己竟然能將這人打橫抱起來。
看着靠在她懷裏的女子,秦月瑤神色有些複雜。
這人還自己唱歌把自己哄睡了
“先抱到屋裏去吧。”墨冥辰打開了院子最裏面的房門,裏面有一張架子牀。
雕花的架子上沒有掛牀帳,倒是綁着幾截繩子。
“她跟你長得是真的像啊。”丹陽公主看着被放到牀上的人,小聲跟秦月瑤說了一句。
“她女兒不是死了嗎,還葬在了慕家園陵裏。”秦月瑤也在看姜琳的那張臉。
這是迄今爲止,她見過的,長得跟她最像的一張臉了。
她現在的這張臉,清秀裏帶着幾分渾然天成的嫵媚,不敢稱絕色,也是十分出挑的了。
秦威和燕娘她都見過,秦威長得有幾分粗獷,方正的臉上自帶凶相,秦福安隨了他幾分長相。
燕娘眉眼溫婉,加上性子怯懦,她的臉上總見驚惶和不安的表情,秦福生隨了她的長相,倒也生得清秀。
可作爲她的父母,這兩個人,跟她一點都不像
她第一次見秦家人的時候,就懷疑原主該不會是秦家撿回去養的吧
可想想人
家又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家,也不是想張德一家那般心善的,怎麼會無緣無故撿個沒用的女兒來養
“我怎麼知道。”墨冥辰搖了搖頭,他對姜家的事情瞭解不多,也不曾去查過。
“說不定是她妹妹啊,姜長離不是還活着嗎”丹陽公主眼睛一亮,早間不是聽柳絮衣說姜長離沒死嗎
說不定他們的姜教主這二十幾年偷偷活着,娶了妻還生了個女兒。
“人家劫後餘生好不容易活了下來,咱們怎麼能這麼編排他”秦月瑤苦笑着搖了搖頭,“我有爹有孃的,大概只是碰巧跟她長得像吧。”
剛剛她聽丹陽公主講了姜家的事情,據說姜長離遭遇截殺時,本是讓人先將妻子送走了的。
結果在蒼南山巔與仇人纏鬥之際,姜夫人去而復返,還飛身替丈夫擋劍,說要與他生同衾死同穴。
姜教主驟失愛妻,無心再戰,拖着重傷之軀,抱着妻子的屍體跳下了山崖。
這等情深至此,秦月瑤覺得他們現在在這裏這般揣測,是對他們夫妻的不敬。
“說得也是。”丹陽公主撇了撇嘴,這天下之大,容貌相似卻又毫無關係的人也不是沒有,大概真只是巧合吧。
姜琳的女兒,當初是太醫院的兩個太醫親自確診過的,後來慕家葬女,聽說越娘娘還去了的,想來那幼女是真的已經死了。
“你們大晚上的跑這裏來做什麼”墨冥辰若有所思地看了姜琳一陣,這會兒纔想起了質問她們。
“我都把這事兒忘了”秦月瑤猛然回過神來,拍了拍腦門,“我們是來找凝碧珠的”
這纔是今晚上最要緊的事情好嗎
她還等着把泉眼找回去,修好那口可以祛除百病,延年益壽,豐胸美容的靈泉呢
“找到了嗎”墨冥辰挑眉。
“別提了,東西沒找着,差點被姜姨娘和你嚇死了。”秦月瑤挫敗地垂頭。
“想要嗎”
“你找到了”秦月瑤激動地擡頭。
“還沒有,不過我知道在哪裏。”墨冥辰看到她滿眼的期待,脣角輕揚,“想要的話,秦大掌櫃拿什麼跟我換啊”
“攝政王想要什麼儘管開口,只要本掌櫃有”秦月瑤話說到一半,發現差點又落套了,忙改了口,“先讓本掌櫃拿到了珠子,想要什麼咱們好商量”
墨冥辰抿脣一笑,這丫頭,現在是越學越精了。
“走吧,我帶你去取。”墨冥辰說罷,拉着秦月瑤出了屋子。
“那是本宮的珠子,你們兩個小混蛋憑什麼拿本宮的珠子做交易”丹陽公主追了出去,看着躍上房頂的人,忍不住低聲怒罵。
“皇姐想要,自己來找啊。”躍上屋頂的墨冥辰聽得這話,朝她展眉一笑,拉着秦月瑤往屋脊上去了。
“沒人性”丹陽公主一跺腳,這人就欺負她不會武功
她轉過頭去,想逮了拂衣送她上去,結果屋裏除了沉沉睡去的姜姨娘外,再不見人影。
都是一羣沒人性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