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冥辰依舊盯着宮燈,半秒都沒有停頓:“本王也是事發後才知曉此事,聽說那劫走二哥的是一羣江湖高手,如今二哥不知去向,本王正讓人四處搜尋。”
沈妍清坐正了身子:“能尋到嗎”
“不好說,本王也只能盡力而爲。”墨冥辰終於從宮燈上移開了目光,一雙墨眸冷冷地看着含笑的沈妍清,“太后若是有高陽公主的線索,還請告知本王與百里丞相,事關西境安危,不可兒戲。”
不管沈妍清如今對他的態度如何,在墨冥軒這件事上,他們也是同一陣線的。
沈妍清卻是從他身上移開了目光,看向一旁抿脣不言的百里無憂:“哀家也知此刻西境不能亂,那高陽公主最好還是能按時交到褚子木手裏纔行。不過哀家近日調整宮中佈防時,偶然發現了另一樁事,同樣事關江山社稷,百里丞相若是能幫哀家一個忙,解了哀家之憂,這高陽公主想必很快就能回來了。”
這大殿裏頭就他們三個人,還是互相奈何不了對方的三個人,沈妍清現在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開門見山。
“若是事關江山社稷,本相自當傾力而爲。”百里無憂雖苦着臉,卻還是答了一句。
本以爲這沈太后此番針對的是攝政王呢,不想怎麼說着說着,話頭就落到他頭上了
人家都鬆口了,他們總得先聽聽沈妍清的條件不是
“百里丞相若願自斷右臂,哀家便可將那線索告知二位。”沈妍清自桌旁站了起來,落向百里無憂的眼裏有了恨意。
“什麼”百里無憂愣怔了一下,飛快地將自己的右手藏在了身後,“這怎麼使得”
這是他能喫飯能拿筆的右手啊,怎麼能說斷就斷呢
這沈太后何時變得這麼血腥暴力了,要拿他的斷手做什麼
沈妍清被百里無憂這反應弄得頓了一頓,隨即沉眉一把將桌上的一本冊子拂到了地上:“這是先帝駕崩前乾清宮裏的記檔,先帝駕崩前一個月,許柔嘉日日進宮陪陛下敘話,還親自伺候湯藥,先帝在那一個月裏病情急轉直下,百里丞相可知其中緣由”
墨冥辰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冊子,沒有說話。
這事早在他還朝後,便與沈妍清一起查過了。
可當初除了宮人的證詞外,檔案裏半分線索也無,也不知這東西是沈妍清從哪裏翻出來的
“這等弒君大罪,太后娘娘可不能胡說。”百里無憂也盯着那本冊子看了須臾,終是沒有撿起來翻看,只是擡頭看向沈妍清。
當初許柔嘉進宮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那陣子他還告誡過百里奕,許柔嘉如今是臣服,雖說青天白日的,還是陛下傳召,可這麼勤快地隻身往宮裏去侍疾十分不妥。
可百里奕說陛下宣許柔嘉進宮,是想敘舊,他們是少時好友,多的是有話可敘,他這個臣子想攔也攔不住。
那陣子朝野上下都在焦慮大齊安危,也沒人管這事,卻不想隔了那麼久,又被翻出來了。
想到這,百里無憂惱怒地瞪了墨冥辰一眼。
他一早就把許柔嘉的罪證都送到了墨冥辰跟前,偏這人遲遲不動手,給他留了這麼一個大麻煩<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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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無憂默了須臾,卻是笑了:“太后若是真有實證,大可拿出來,不管是京兆衙門還是刑部,即便是當着滿朝文武,若是本相那兒媳真弒君謀逆,百里無憂也不會狡辯半句。”
搞了半天,這人是在嚇他呢
若真有實證,沈妍清能這麼晚了還來跟他商量只怕早就呈送了證據,將百里家滿門抄斬,株連九族了。
畢竟這女人一開始就看不慣百里家和逍遙王,如今連帶攝政王也一起看不慣了,變着法地來跟所有人作對。
這會兒他倒是有心思想要去翻翻那本記檔了,若上頭真寫了什麼證據,他就把名字倒着寫
沈妍清先他一步俯身撿了那本什麼都沒有的冊子,坐回了桌邊:“哀家先前所言句句屬實,雖然哀家手裏沒有實證,可不代表御史府沒有。百里丞相曾蒙先帝大恩,如今就真要看着那弒君謀逆之人逍遙法外,讓先帝九泉難安嗎”
她與墨冥辰查了許久,半點證據也無。
許柔嘉的手段,她從前也是見識過的。
他們既然在外找不到證據,便也只能從內找了。
“你們”百里無憂側頭看了一眼不言語的墨冥辰,垂眸不說話了。
“百里丞相若是能勸說百里奕供出許柔嘉所做的大逆之事,哀家可保百里奕性命無虞。”沈妍清挑了挑眉,掃了兩人一眼,“而且,只要許柔嘉落罪,哀家便可以幫你們把高陽公主找回來。”
“只是保奕兒性命無虞”百里無憂冷笑了一聲,轉身大步往殿外去了。
“百里丞相可要好好考量,西涼國給的時間不多了。”沈妍清也放任了他這般無禮之舉,只是揚聲提醒了一句,末了,轉頭看向還站在原地的墨冥辰,“時候不早了,攝政王若是無事,也請離宮回府吧。”
“太后又何必逼的這般急”墨冥辰看着沈妍清,神色複雜。
百里無憂已有了捨棄許柔嘉之意,這事他早知會過沈妍清了。
假以時日,他便能從百里家找到更多指認許柔嘉的罪證,在這個節骨眼上,沈妍清又何必來逼百里無憂
“你能等,可哀家等不了了,先帝待哀家情深義重,哀家不能叫他死得這般冤枉。”沈妍清輕聲說着,眼中有了哀色。
墨冥辰不欲多言,告辭離去。
沈妍清此番,想毀的不是許柔嘉,而是百里奕。
百里奕身居御使大夫之職,位列三公,今次便是揭發了許柔嘉,撇清了關係,性命能保,仕途卻毀了,此舉可不止是斷了百里無憂的右臂,還紮了百里無憂的心。
他一路從壽康宮出來,在宮道上看到還候着的餘德,停步問道:“百里丞相可出宮了”
“回稟王爺,丞相一路往太和殿去了。”
墨冥辰嘆了口氣,喚了等在宮外的隨侍,也沒出宮,快步往太和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