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冥辰再去京兆衙門的時候,門口的衙差一見他便猛地變了臉色,俯身行禮之後,忙不迭說要替王爺進去稟報。
“不必通傳,府尹在何處本王直接去見他便是。”墨冥辰挑眉喚住了要跑的衙差。
衙差支支吾吾地答道:“回回稟王爺,府尹大人在牢裏。”
眼瞧着攝政王隻身快步往衙門大牢去,衙差留在門口站立不安,現下大牢裏的陣仗要給王爺瞧見了,他們大人又該倒黴了
墨冥辰一路制止了所有想要先去稟報的衙差,剛將大牢的石階下到一半,就瞧見裏頭熱火朝天的景象。
“哎,你們手腳麻利點,本官今天沒給你們喫飯還是怎地”京兆府尹就站在石階旁,背對着墨冥辰,叉腰呵斥那些慢手慢腳的屬下。
最外頭四個衙差正費力地將一張紅木雕花的牀榻往裏頭搬,那牀榻不大,剛夠一個人躺,卻是沉得厲害。
四個衙差聽到自家大人催促,剛想點頭哈腰應答兩句,轉頭瞧見站在石階上的人,手上的力道一鬆,抖着身子忙跪了下去。
他們這一跪,紅木牀榻在地上砸出沉悶的聲響,往裏聞聲轉頭的衙差們便也都挨個跪地,卻也不忘了將手裏的東西抱緊。
“王王爺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京兆府尹仰頭看着站在高處,正垂眸望着自己的人,結結巴巴開口問了一句,倒是驚得連跪都忘了。
“本王來瞧瞧裏頭的疑犯,”墨冥辰緩步下完了石階,看着那張堵路的紅木牀:“府尹大人這是在做什麼”
京兆府尹這會兒才緩過神來,本是想跪,又聽攝政王問他的話,揣了幾分忐忑到墨冥辰跟前回稟:“這些都是柳大人他們送過來的丞相常用之物,諸位大人怕丞相年邁,熬不住這牢獄之苦,所以讓下官將丞相的牢房稍微佈置一下。”
陛下和攝政王一走,那柳尚書就緊趕着送東西過來了。
柳折是他的上司,上司有令,他不好不辦,何況最裏頭那住牢房的還是他們的丞相呢
百里無憂辭官之說還無定論,他肯定也是不能把人當一般囚犯對待的。
只是這東西纔剛搬到大牢裏,都還沒有擺進去,就被攝政王撞見了。
若是攝政王不允,他遭一頓斥責不要緊,回頭柳大人那裏又如何交代
“他們倒是有心了,”墨冥辰看着裏頭的人有抱被子的,有端板凳的,還有捧着筆墨提着鳥籠的,他抿脣揮了揮手,“趕緊送進去,佈置妥當後本王還有話問丞相。”
一衆人聽他這般說,忙不迭繼續搬東西。
京兆府尹還怕下頭的人手腳慢了,擋了攝政王進去敘話,自己挽了袖子,幫着最後的四個衙差一起搬牀。
百里無憂的牢房在長道盡頭,跟外頭關押的丞相府家僕和蔣太醫他們隔出了老大一截,選的是最寬敞最清淨的一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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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這會兒牢房裏各式傢俱都拜訪齊整了,青石地板上還鋪了地毯,牆腳還添了一盆炭火。
“百里丞相可是身子不適要本王傳太醫來給丞相瞧瞧嗎”墨冥辰喚退了跟在後面的衆人,徑自進了牢房,擇個了離牀近的凳子坐下。
“老臣這是心傷,藥石無罔。”百里無憂依舊賴在牀上,側身撐頭看着墨冥辰,“王爺怎麼這麼快就過來了,陛下無事吧”
對於將信紙放錯順序,傷害了陛下幼小心靈這件事,百里無憂還耿耿於懷。
“今日陛下痛失一位良將,一位賢臣,想必也是神傷不已。”墨冥辰看着榻上那姿勢妖嬈的老頭子,眼角跳了跳,嘆了口氣。
他也是今早才知道,百里無憂昨夜傳令讓白辰謹他們一舉攻破西郊大營,捉拿慕綏的。
這人先前一直攔着勸着讓他不要妄動,卻不想最後將這一大麻煩攬到了自己身上。
“百里御史如今在本王府上休養,本王也已經派人知會過丞相夫人了,丞相若是還有什麼顧慮,不防一併告訴本王。”
百里霄這會兒還關在牢裏,若是百里無憂開口,他倒也不介意幫忙把百里霄先給悄悄放出去,也當是謝他處理慕綏一事了。
“奕兒與阿鸞能得王爺庇護,老夫已是感激不盡。”百里無憂一咕嚕坐了起來,笑看着墨冥辰,“辭官的摺子就在相府書房的桌案上,柳折他們必是不願遞的,還要請王爺親自過去取一趟了,若是沈太后見了摺子還不願交人,書架第二層裏還有一道摺子,到時候你先拿去給太后好好品讀品讀,餘下的事情,秦福生自會辦妥。”
他甘願行此一招,不全是受沈妍清威脅,也是想借此釘死許柔嘉。
當年百里奕接了聖旨賜婚,不得不與這毒婦綁在了一起,弒君之罪非同小可,任誰來辦此案百里家都必受牽連,百里奕更是首當其衝。
他這一招以退爲進,搭上了百里奕半條命和自己的相位,沈妍清若是再不知好歹,就別怪他心狠手辣了。
一個獨守深宮的婦人,還真覺得自己隻手遮天,能將他們這些在朝堂上打滾那麼多年的權臣玩玩弄於股掌間
“丞相思慮周全,本王佩服。”墨冥辰含笑看着百里無憂,拱手朝他作了個禮。
百里無憂挑了挑眉:“要說思慮周全,老夫可不敢在王爺面前賣弄。老夫這些日子心中一直有個疑惑,想請王爺替老夫解上一解。”
“丞相請說。”
“當初風行雲歸國時遇褚子木與雷元國聯手阻截,老夫記得那雷元國的援軍是王爺替褚子木尋的,這西涼國與雷元國聯盟,也是王爺一力促成的。以王爺與兩國的交情,他們此番如何會說翻臉就翻臉,剛接到丟了公主的消息,就馬上大軍壓境老夫就是好奇,若是此番交不出高陽公主,西境真的會開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