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先前跟他們說過,慕雪歌體內的毒若不解,便撐不了幾個月。
而如今凌枷已死,尋常人拿她身上的奇毒無法,若是姜長離願意一試,慕雪歌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若是把慕雪歌送回慕家,慕家父子想要救人,勢必得向燁火教低頭了。
雖說慕綏爲了自己的榮華和算計,早就放棄了這個女兒。
可他因慕雪歌被劫之事丟了官職,落敗離京,這口氣想必是咽不下的,他若想給自己討回一個公道,慕雪歌就必須活下來。
再說了,即便是慕綏狠心見死不救,慕紹衍這個當哥哥的還能放着他的好妹妹不管?
“月瑤說得不錯,眼下對我們來說,慕雪歌活着比死了更有利。”墨冥辰聽她說罷,點了點頭。
他剛剛只提了留下慕雪歌是爲日後對付沈妍清做考量,餘下的也沒有細說,卻不想秦月瑤早將他所思猜了個通透。
“何況她一個弱女子,淪爲父兄手中謀權奪勢的棋子本已可憐,這次如果能死裏逃生……”秦月瑤嘆了口氣,原是想說,如果慕雪歌能死裏逃生,也算一件幸事。
雖然君修遠說的不錯,她落到今天這個下場,本也是她和慕家咎由自取。
可她雖然不喜歡慕雪歌的脾性,也沒有恨到想要她的命的地步。
即便是二十多年前的深仇大恨,對她們母女下毒手的也是柳絮衣,還有那任其發展無作爲的慕綏,這筆舊賬也不該算到慕雪歌頭上去。
只是一想到慕雪歌便是活了下來,可身在慕家,對她來說日後也不知是福是禍?
“你們倆既然都想好了,我這外人也不好多說什麼,”君修遠嘆了口氣,隨即又道,“只是我們與慕家本有嫌隙,不管阿辰還是小白送慕雪歌回去,都免不了叫慕家覺得此事是我們從中作梗,這送人的人選,還得另尋纔是。”
這夫妻倆跟慕家那些恩恩怨怨,他們還真不好插手。
他剛剛說那番話,本是以爲墨冥辰對慕雪歌動了惻隱之心。
雖說此次慕雪歌變成這樣,的確可憐,可這女人的心思和手段不比許柔嘉少。
許柔嘉落罪問斬,他也是怕慕雪歌若是回齊,日後會再添禍患。
不過瞧墨冥辰這般,顯然到現在慕雪歌在他眼裏也不過一枚棋子罷了,日後便是要生亂,想來也亂不到哪裏去。
“阿遠說得不錯,這事我覺得還得請無雙公子幫忙更爲妥當。”秦月瑤點了點頭,言罷便站了起來,“我去和無雙公子商量一下,既然悲憫城不能多留,你們收拾一下,我們即刻上路。”
姬無雙先前不是說但凡她所求,必當不辭嗎?
正好這會兒有事相托,本也是件順手的事情,想來他會答應纔是!
桌邊三人見她說走就走,一時都愣怔地目送她出門去。
“她剛剛叫我什麼?”君修遠盯着那扇合上的房門,皺了皺眉。
雖說他們都出生入死那麼多次了,關係也算不錯。
可從前秦月瑤都
叫他君公子、君掌櫃、君侯爺,這突如其來的改口,他還真不習慣。
既然要改口,怎麼着也得叫他一聲哥吧?!跟着這兩個混小子一起亂叫什麼“阿遠”?
那聲“阿遠”叫得他還覺得鬱悶呢,雖說大家都是朋友,還是親得比親兄弟還親的那種,可聽着秦月瑤叫別的男人叫的這般親暱,他這心裏頭一時還有些難以接受。
“我本已耽誤了赴任之期,若是再不趕回去,不免要讓人非議了。”白辰謹笑着點了點頭,自白沙堆出來後,他眼中的陰鬱一掃而空,又恢復了從前那般淡然從容的模樣,“既然三嫂要請姬公子幫忙,你便也無需得再管此事,還是隨她一起去天照寺吧,小師叔便託你們一路照拂了。”
前塵舊事已定,得了虛真開解後,他倒是放下了心中那些掛礙。
諸行無常,他如今只想抓住眼前。
這次薩朗死在白龍冢,悲憫城不日便要生變。
褚子木一死,西涼國也要亂了。
他們將慕雪歌送回陽鄲城,不僅能借此對付沈妍清和慕家,慕紹衍得知胞妹遭遇,想來也不會放過正值亂中的西涼國,這對他來說,也是一個機會。
“雲將軍半月前領命帶兵去幽州查探,我已傳信讓他們駐守在兩州交界,你若需要援手,可憑此符調派。”墨冥辰也不再勸,只是將懷揣的半枚虎符遞給了白辰謹,“西境之事不急在這一時,你千萬要謹慎行事。”
他先前借幽州之事,將晉北軍駐防之境調整到了幽州與雲州的交界處,本也是爲了日後應對雲州之變。
西涼國一行人在悲憫城出事雖然是一個很好的契機,可眼下慕家的情勢還容不得他們貿然動手。
“三哥放心,我自會萬事以西境安寧爲重,不會亂來的。”白辰謹見他眼中有擔憂之色,鄭重應聲道。
如今的西境對他來說,已不單單是讓他藉機奪取兵權的歷練之地了,那裏是他父親拼死鎮守的地方,巍峨城牆外的黃沙大漠裏,還有父母的亡魂,他必當繼承父親遺志,稱爲鎮守西境的大將,還西境甚至西域百姓一片真正的安寧!
墨冥辰自客房出來,聽說秦月瑤與姬無雙還在大廳商談,本想過去尋人,走了兩步,就聽得隔壁房間裏傳出來的笑鬧聲。
這房中安頓着幾個孩子,本以爲熬了一夜沒睡,又趕了一天的路,他們都該休息了纔對,這會兒聽到裏頭雲薇清脆的笑聲,墨冥辰步子一頓,推開了房門。
這客房極大,兩邊臥房的門關着,外廳的茶桌旁圍着三個人。
雲薇撐頭趴在桌旁,看着桌上那鋪開的紙張上歪斜的字跡,笑得十分得意:“大哥哥真是笨死了,寫得比我剛學的時候還難看!”
“臭丫頭,你說誰笨呢?!”青藤背對着門站着,握緊了手裏的那支毛筆,咬牙切齒地回了一句,本想好好寫個字讓雲薇見識見識,奈何落筆還是控制不好力道,手一抖,那一劃又給寫廢了!
眼看着紙上那塊墨疤,青藤一咬牙,心一橫就想棄筆不寫了,這手都還沒來得及鬆開,就被身後伸過來的另一隻手穩穩握住了:“初學時都不容易控制力道,以後多練練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