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燭高照的新房裏,墨冥辰屈膝半跪在牀邊。
他握着刀柄,剛想把墨文璟心口那柄匕首拔出來,忽然聽到外面嘈雜人聲裏傳來的兩聲驚呼,心緒頓時一亂。
一隻手飛快地按住了墨冥辰握刀的手,及時阻止了他將那匕首再往裏送。
“皇叔既然擔心,剛剛怎不讓皇嬸一起進來,也好讓朕給她解釋?”墨文璟順勢把自己心口的匕首拔了出來,又從懷裏取出了被扎破的羊皮水囊,遞給了還有些愣怔的墨冥辰。
墨冥辰接過水囊,轉頭往外瞟了一眼,這才板下臉看向墨文璟:“陛下有此打算,也該先知會本王一聲纔是!”
先前不是說好了,等後天他在王府設宴款待留待京中的外邦使臣時才動手的嗎?
墨文璟提前在他婚宴上動手就罷了,怎麼白日裏也不先跟他打個招呼?!
要不是他先前在婚宴上反應快,順勢支走了拂衣和姜家父女,眼下這裏才真是要亂成一鍋粥了!
“朕也是怕叫人看出破綻,纔將此計提前,再說了,這是大齊的內務,若是等後日在各國使臣面前動手,皇叔就不怕讓他們藉機尋事嗎?”墨文璟扯了扯被那一袋血染透的衣襟,小聲解釋,“今日攪了皇叔的喜宴,等得大計成後,朕當親自與三皇嬸賠禮致歉。”
“本王不是這個意思……”墨冥辰對上他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肚子的怒意也都發不出來了,只嘆了口氣,伸手去翻墨文璟的衣襟,“陛下剛剛沒受傷吧?”
今夜入府行刺的,都是墨文璟身邊的影衛。
雖說自己人動手該有分寸,可墨文璟這般細皮嫩肉的,懷裏除了一個裝血的水囊外,也沒戴護心鏡,要是被刺傷可就不好了。
“朕沒事,”墨文璟由着他查探傷勢,想起先前宴席上所遇,頗有幾分感慨,“朕還真沒想到,今夜餘德竟會做出那般舉動來。”
自母后離宮後,他也漸漸察覺餘德這個總管太監懷了不軌之心。
前些日子他本是像防賊一樣防着他,今夜也是不想帶餘德來此的。
可他怎麼都沒想到,那等緊要關頭,餘德居然會捨身護主!
雖然刺客是自己安排的,可剛剛見餘德突然撲上來爲他擋匕首,結果真被匕首穿心,血濺當場的時候,他也是真嚇壞了。
“讓他因護主而死,實在是便宜他了。”墨冥辰聽得這話,冷哼了一聲。
墨文璟不曾注意,他先前可是看得清楚,事發之時,餘德可是頭一個想躲的,這刁奴能撲上去擋刀,那還是弱水操縱他體內蠱蟲的功勞。
他原本是想等得事起之後,揭了餘德與鳳羽公主的暗中往來,給他扣上謀反之罪,凌遲處死的。
如今人雖除了,卻是叫他得了個護主的忠名,想想就覺憤恨!
墨冥辰對上小皇帝疑惑的目光,也未多做解釋,只是在確認他並無大礙後,便與他低聲商議了一會兒怎麼應對外面的羣臣。
他們又足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幾個太醫纔跟着丞相府
的人匆匆過來。
他走在最前面,進了裏間發現小皇帝好端端地坐在喜牀上時,不由得暗自叫苦。
他怎麼就這麼命苦,這一年裏連着兩次遇上這種一不小心就要掉腦袋的大事!
隨行的其他幾個太醫也察覺不對,卻也不敢多言,只伏跪在牀前,恭敬地聽了陛下的吩咐後,就開始開方的開方,取藥的取藥,皆做出一副忙碌搶救的模樣來。
墨冥辰一直沒有出去,也放外面焦急等候的臣子們進來。
等得屋裏都打點妥當了,他才與苦着一張臉的張太醫出了房門,宣稱陛下重傷昏迷,要移駕回宮養傷。
今夜來喝喜酒的,都是與百里無憂和墨冥辰交好的臣子,此際也沒人多問,只是囑咐了自家親眷後,便也隨着聖駕要往宮裏去。
雖還未到開朝之期,可陛下遇刺受傷,朝上大亂將起,別說今晚,往後只怕他們都要有數不清的不眠夜了。
墨冥辰在秋水院裏沒有見着百里無憂,眼下也不敢耽擱,與月照叮囑了幾句後,就要往外去。
“墨冥辰!”他纔剛擡步,就被從偏院裏出來的人急聲喚住了。
楚嬌也沒看其他人,只是快步到了墨冥辰跟前:“不管今夜發生什麼,你行事之前可都得好好想想,便是不爲月瑤,也得爲了你的三個孩子,小心保了自己周全!”
“王妃放心,本王自有分寸。”墨冥辰只當她是把雲殊也給算進去了,點頭應了,才匆匆出了秋水院。
楚嬌皺眉看着那走得匆忙的背影,越想越覺得這人不靠譜,轉頭抓了剛好湊過來的月照:“寧平王呢?”
她不過是進去看個診,開個方,怎麼出來人就都散了,自家老頭也不知去向?
“王妃恕罪,屬下不知,”月照搖了搖頭,往偏院裏看了一眼,“屬下斗膽,想問問我家王妃現下情況如何了?”
他剛見這邊情勢緊急,便也沒敢跟主子說王妃昏厥未醒的事。
雖說這是君侯爺走前吩咐的,可他越想越沒底。
王妃身子一向健朗,當初在夕嶽山受凍後都沒幾日就活蹦亂跳了,今夜怎會這麼說倒就倒了?
“那當丈夫的都不急,你這個做屬下的倒是掛心得很,”楚嬌瞥了一眼滿面擔憂的少年,挑眉笑了,“你家王妃沒什麼大礙,就是今日太過操勞,剛剛又急火攻心才暈過去了,流蘇已經去給她抓安胎藥了,回頭好好養着便成了。”
楚嬌說罷,也不在此多留,提裙快步往外,找自己的丈夫和幾個兒子去了。
這墨昭,先前還說什麼閒事莫管,沒成想一轉頭的功夫,也不知又跑哪兒湊熱鬧去了?!
月照在原地愣了小半刻,才終於回過神來。
他面上一喜,壓下了到嘴邊的驚呼,急急忙忙就往外去,原是想去追出府的主子,轉念又放棄了這個想法,歡喜地先往觀花院報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