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娘娘這次入宮,是去探望陛下的。
陛下昨日下了嚴令,養傷期間不許任何人踏入乾清宮半步。
可這嚴令對攝政王不管用,早間母子二人大搖大擺地進了乾清宮,午後再出來,還又帶了一道聖旨,要越老夫人暫掌宮務。
越老夫人遣了驚惶接旨的內務府總管,與墨冥辰一起往飛霜殿取鳳印的路上,忍不住皺眉數落:“你如今是真膽子大了,居然敢在這個檔口直接將雅兒出逃的事情告訴陛下,就不怕陛下即刻發兵去追人”
“事有輕重,陛下又怎會分不清”墨冥辰搖頭笑道,“再說了,如今連玉璽都在兒子手裏,陛下要在宮中裝病,哪裏還能下旨拿人”
“你真是”越老夫人聽得這話,眉頭皺得更深了,“雖說此事是陛下一意主導,可最後不管成不成,這玉璽終是到你手裏轉了一圈,你在朝上這麼久,不會不知道這背後意味着什麼吧”
說什麼是爲了斬除禍患的大義之舉,說什麼一切都是依了聖命所爲,可事情終有了時,待得一切塵埃落定,就算陛下不追究,他們卻也逃不過天下人的悠悠衆口。
別的不說,墨冥辰這攝政王的位置,是再不能長久了。
一個曾經接掌過玉璽的王爺,又怎麼可能繼續大權長握
墨冥辰側目看向廊外的一池碧水,眼中多了幾分輕鬆:“母妃不是說在京中住得膩煩了嗎覽碧城是個養人的好地方,待得春暖花開之時,就讓月瑤和孩子們陪着母妃去濱州賞賞那碧海青天的盛景吧。”
等得將鳳羽公主和她手下的殘餘除盡,有內閣爲陛下分憂,他這個攝政王也不需得再爲朝中之事操心了。
他早前就開始盤算了,白辰謹遠派西域,在濱州的封地正缺個管事的,這不是正好給他留了個好位置麼
他也沒想直接搶了白辰謹的地盤,只想在旁邊劃幾座城,順帶幫着白辰謹的那一片一起管管,往後若是白辰謹解甲還鄉,再還給他或者他兒子便是了。
“你這是打算學寧平王了”越老夫人也沒聽出他話裏有什麼不對來,只是微微頓了頓,便笑道,“濱州是個好地方,正適合月瑤養胎,只是陛下還年幼,恐怕不會那麼輕易放你走了。”
畢竟是自小看着長大的,越老夫人對這個皇帝侄孫多少還是瞭解的。
墨文璟這孩子,瞧着一派天真,可心思重得很。
他這幾個月對墨冥辰態度的逆轉,不是因爲幡然醒悟,認清了誰纔是真正一心爲他的人,而是看清了時局,知道自己現下只能仰仗墨冥辰來穩住自己的皇位。
雖說這次的事情過了,朝上也算是得了安寧。
可墨文璟羽翼未豐,依舊需要用墨冥辰來牽制百里無憂等人,哪裏會輕易放他離京。
“母妃放心,兒子早已想好了退路,雖然一時之間難全身而退,可也不會讓自己長久地身陷在這個泥潭裏。”墨冥辰抿脣笑了笑,迎上越老夫人疑惑的目光,也並未多言,只扶了她穿過太液池畔的長廊,往飛霜殿去了。
可就算這般藏着捂着,不過半個時辰,消息還是傳到了公主府。
聽得門房那邊送進來的消息,本在花園裏喝茶的鳳羽公主面上一獰,氣得拂袖將桌上的杯盤碗碟全部掃落在地。
“宮中內務不是早交由丹陽打理了嗎怎麼陛下又下旨讓越漣漪進宮了”
“奴奴才也不知陛下此番聖意何爲只是今晨攝政王與越娘娘進了乾清宮,出來的時候就只帶了這麼一道聖旨出來,”那傳消息的小太監嚇得跪伏在地,嚥了咽口水,聲音越來越小,“奴才還聽說聽說自攝政王大婚之後,丹陽公主就一直不曾回宮,長公主府上也不見人影,就連她的兩個貼身婢女也不見了,他們說說殿下是跟人跑了。”
丹陽公主與浮香島上廚子的事情,早幾年就已經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了。
當初丹陽公主放了那姓桑的廚子離開浮香島的時候,外頭還藉此編了不少傳言,其中就有猜測兩人是要合謀私奔的。
後來這廚子成了攝政王妃的師傅,王妃又與丹陽公主走得極近,他們這一夥人裏面,也不知是誰在幫誰牽線搭橋,再加上丹陽公主如今又是在攝政王大婚後就不見人了,想來這等猜測也就落實了。
“跟人跑了”鳳羽公主仰頭冷笑,“好啊,真是好得很,這丫頭跟着墨冥辰那羣人混了那麼多年,還真沒少長些本事,居然能做出這等不要臉的事來”
她從前一心只盯着越漣漪那母子倆,倒是忘了分心去顧這個侄女。
直到來京中之後,才從沈妍清那裏得知了丹陽與那廚子的事,她原本還曾命人去找,想將那姓桑的廚子殺了,斷了丹陽的那份心,誰成想那看似無奇的廚子背後還有幾分勢力,她的人一路找到鄴水城將人尋獲,卻是幾次下手都不得,還差點栽在了他手上。
如今就更好了,這人悄無聲息地就拐着丹陽私奔了
這裏頭,也不知墨冥辰那羣人幫了多大的忙
“衛長峯呢”鳳羽公主越想越覺憤懣,也不顧還有那麼多人在側,扭頭厲聲問站在亭子外的侍衛。
“衛宗主現下在君府,可要屬下找他回來”那侍衛彎腰作禮,語中面上卻是半點恭敬也無。
“他怎麼去君府了”鳳羽公主被他這森冷的語氣一激,倒是清醒了幾分,“君家那邊不是早打點妥當了嗎”
她從陛下遇刺後一直忍到現在,連昨夜府上那一樁鬧劇都沒有拿出來追究,就是在等君家那邊先按她的吩咐動手引亂。
可這都等了大半天了,也沒見那頭給什麼答覆。
“回稟殿下,君家昨夜出了點事,衛宗主已經去處理了,想來很快就能有消息,還請殿下稍安勿躁,在府中靜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