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筱雨這才吃了顆定心丸，點頭道，“好。那就開始手術吧！他的高燒已經在降了。”
張筱雨自己舉着手電筒仔細檢查了馮沉舟身上的其他傷口，“他身上是玻璃渣和榴彈片都挑出來了嗎？”
老伯說他和一個鄉村郎中倆給挑出來的，也做過消毒的。
張筱雨仔細看看，的確處理的不錯，只要不發炎，不感染就沒事。
手術進行了整整八個多小時，大腿根和膝蓋下的都好些，肩胛骨的子彈卡在肩胛骨的縫隙裏，真的是要了張筱雨半條命纔拿出子彈的。
原本就是三處局部麻醉，主要是考慮對他的身體好，所以到了肩胛骨縫合時，馮沉舟就已經醒來了……
張筱雨一擡頭，目光便和已經睜開眼睛的馮沉舟對視在了一起。
張筱雨狠狠眨了下眼睛，以爲花眼了，或者自己真的太累了，看錯了，就那麼看着他，額頭和鼻尖上全是汗漬。
忽的，馮沉舟低沉而隱忍的聲音道，“繼續縫合吧！我沒事……”語落，便閉上了眼睛，須臾，又弱弱道，“給她擦下汗～”
此時，慕寒充當的角色是張筱雨的助手，趕緊擡手，用手裏的毛巾給她沾了沾額頭和鼻尖。
張筱雨這才鬆了口氣，原來並不是自己眼花，他是真的醒了。
她估計的沒錯，就剛纔那個麻醉量，想着如果手底下稍微一慢，就會出現縫合沒有結束他就會醒來，可她沒想到還真是如此。
嶽霖和慕寒似乎都看出張筱雨的心思了，便道，“縫你的針便是，少帥之前受傷幾乎是不打麻藥就縫針的。沒事的。”
張筱雨質疑的眼神掃了眼嶽霖，沒啃聲，繼續低頭工作，卻還是對馮沉舟說句，“你疼了就嘴裏咬個東西吧！”
馮沉舟依舊閉着眼睛，輕聲道，“不用。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我挺得住。”
縫到最後，馮沉舟疼的還是咬了塊毛巾，額頭滴着汗珠子，額角青筋暴起。
終於，最後一針縫好了，手術結束。
張筱雨在牀邊整整站了長達六個多小時，而且是大腦和思維高度集中的情況下站了六個多小時，她不敢有半點閃失。
手術針放到醫用托盤的那一瞬間，張筱雨覺得眼前開始發黑，身體不敢動一下，她擔心當着馮沉舟的面兒暈倒。
給他們幾個交代了一番後，張筱雨硬是咬着舌尖讓自己清醒，說是要去上個茅房，這便跟着大嬸兒出去了。
“嬸兒，趕緊帶我去躺一下，別出聲……”語落，張筱雨就倒在了大嬸兒的懷裏。
這老太太果然不是普通的鄉村老太婆，的確沒有出聲，沒有大呼小叫，而是扶着張筱雨去了另一間房子，將她安置在已經提前鋪乾淨的土炕上，蓋上被子後便用熱毛巾給她擦了臉和手，脫掉鞋子，輕聲道，“夫人，好好睡一覺吧！”
深秋的夜晚比較白天要漫長好多，天亮前這山谷裏竟然下起了大雪。
老伯和大嬸兒在幾個年輕人起來前已經生好了火爐，家裏的地窖裏兩個精緻的爐子裏燒得都是最好的木炭，給馮沉舟和張筱雨的房間各放了一個。
所以，兩個房間的人醒來的時候都沒覺得有寒意，反而覺着房間挺暖和的。
昨晚手術結束後，老伯按照張筱雨的吩咐給馮沉舟餵了藥，他便一直睡到翌日的日上三更才睜開眼睛，可張筱雨竟然一直都沒醒來。
慕寒和嶽霖嚇得擔心她給醒不來了，老伯和大嬸兒說是夫人太累了，神經繃了六個多小時，當然是元氣大傷了，得讓她好好歇着。
大嬸兒昨晚用熱毛巾給張筱雨擦了手臉，泡了腳，還將她的腿和手腳，按摩了許久，她竟然睡得不知道。
想想她到底是有多累
軍中不可一日無帥。
現在，馮沉舟在這上不着村下不着店兒的地方祕密養傷，需要至少十天半個月纔可以回去，所以，嶽霖和慕寒被醒來的馮沉舟叫去安置了一會兒，就讓他倆趕緊回去了。
張筱雨醒來後，微微動了動頭，待她看清楚房間的陳設後猛地坐了起來。
低低的叫了聲慕寒和嶽霖的名字。
“夫人，您醒了？”大嬸兒就在門口候着，這老太太的耳朵可不是普通人的耳朵，靈得很呢！
張筱雨狠狠眨了下眼睛，看着面前的大嬸兒，她本就在看清楚房間的時候就清醒身處何處了。
“嬸兒，他沒事吧？我，我去看看他怎麼樣了？”說着，張筱雨就下了炕。
“等等，小心地上涼，這個穿上。”大嬸兒準備好的手工棉鞋給張筱雨套在腳上，順手將張筱雨的大衣外套給她披上，“夫人不急，少帥沒事，醒來後一且正常，早飯都喫過了，藥也按照夫人的吩咐給他喫上了。”
大嬸兒語落，仔細端詳了張筱雨一會兒，又道，“倒是夫人您，是得好好歇着，補一補身子的，太瘦弱了，昨晚站了那麼久，大小夥子都受不住的。”
張筱雨還是捲起袖子在大伯遞進來的熱水盆子裏洗了把臉，梳了頭髮這才穿戴整齊去了馮沉舟的房間。
門輕輕推開，外面的冷風和着一股子熟悉的清香味飄了進來。
馮沉舟緩緩睜開眼睛，“小雨，是你嗎？”
這是她身上的味道，或許只有他纔可以隔着很遠的距離就可以聞到的香味兒。
那本就是屬於他馮沉舟的味道！
“嗯，是我。”語落，張筱雨已經到了馮沉舟的牀邊，低頭看着他，“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她的手附在了他寬闊的額頭上探了探，“燒退了，你別亂動，有什麼需要或者哪裏不舒服就跟我說，咱們得保證二十四小時內沒有任何意外狀況發生，知道嗎？”
見張筱雨的眉眼裏全是擔憂的神色，臉色還是很差，卻說的異常嚴肅。
昨晚她所做的一切，他都看見了，後來，她暈倒睡到現在，他都知道。
馮沉舟看着張筱雨微微扯了下脣角，頷首，“好，全都聽媳婦的安排。”
張筱雨白了眼某人，“都什麼時候了還油嘴滑舌的。”
馮沉舟伸手握住張筱雨的手，灼灼的眼眸看着女子似慎似嬌的眉眼，“看樣子還沒睡好，沒緩過勁兒來，喫點東西，上來陪我再睡會兒，嗯？”她的眼睛那麼紅腫，還有黑眼圈，那臉色原本從之前上海那些事情中還沒緩過來。
此時此刻，張筱雨明白不是跟他打情罵俏的時候，也不是讓他生氣或者心情不好的時候，所有一切都放在腦後，他爲重！
張筱雨坐在馮沉舟的牀邊，反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眨了幾下睫毛道，“我已經睡飽了，一會兒忙完了我就趴這兒陪你好不好？不許跟人家犟，你要聽話，我是你的主治醫師哦！少爺！”
馮沉舟眉宇間全是倦意，肩上裹着紗布，那條取過兩處子彈的腿被固定着動不得半分，可所有這一切都不影響他那與生俱來的氣度，他即使身受重傷躺在病牀上，依舊有着俾睨的氣魄。
馮沉舟握着張筱雨的手，她的手肉肉的軟軟的，就跟一團沒有骨頭的肉團似的舒服！
“小雨，你，就是本帥的福星，是天使，這次，又欠了你，一條命！”
張筱雨反握住男人的手，秀氣的眉眼輕輕一條的樣子，將馮沉舟的一舉一動學了個八成像，“那，馮帥打算如何謝小女子的救命之恩呀？”
馮沉舟脣角掀起一抹邪魅的弧度，“除了以身相許，還能怎樣？”
張筱雨不由地臉紅了，噗嗤笑了聲後碎道，“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