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慕白看着她鎮定從容的神色,不免暗暗心驚,姑母可是一國之後,這樣大的事,沒有想到她能如此迅速的恢復平靜,不愧是蔣衡帶回來的人,這女子的心思果然非比尋常。
俞慕白看着夜曦的眼神不免多了幾分重視,“姑娘可是聽過十年前我大齊皇宮的一樁迷案”
夜曦知道俞慕白並沒有讓她回答的意思,不過想引起她的興趣罷了,隨即輕聲應了聲,“公子請講。”
“當年姑母生安平公主時落下了病根,自那以後身子骨一直不大好,到了平兒九歲那年,姑母幾乎一直臥病在牀,一日不若一日,陛下心疼姑母,想着法兒的逗她開心。”
“民間有沖喜一說,下面的太監於是進諫爲姑母舉辦生辰宴,召些戲班子進宮熱鬧,並且在宴席上爲平兒賜婚。姑母一直很喜歡蔣衡蔣二哥,陛下便按照她的意思,打算在宴席上下旨將平兒賜婚給蔣二哥。”
“姑母聽着喜事,十分高興,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都能下牀走動了。”
“可誰知道,那天夜裏,平兒不知爲何扭傷了腳踝,沒能參加宴席,所以賜婚的時候她並不在場,小太監奉陛下的旨意去清平殿宣旨的時候卻發生了意外。”
“整個清平殿當值的宮女太監全都離奇失蹤,一同消失的還有平兒。”
“姑母聽了當場便急火攻心暈了過去,陛下派禁軍將整個皇宮裏裏外外查了個底朝天,都沒有找到絲毫線索。
平兒和清平殿所有的宮女太監全都在人間失蹤,消失得了無蹤跡。”
“所有人絞盡腦汁都沒有想出這件事是如何發生的。於是宮裏就有人傳言,這是鬼魅做的,平兒和清平殿所有人都被鬼差帶走了。”
“但我們這些人全都不信,沒日沒夜的找了三天。
後來,蔣二哥在草叢裏找到了一張類似於人皮的東西,他將那張人皮貼到他人的臉上,那人皮竟然與清平殿當值的大太監的臉有八九分相似。”
“我們看着這張人皮面具,心中涼了個徹底。蔣二哥又下令在草叢裏找下去,最終在草叢裏找到了十三張人皮面具,全是清平殿宮人的臉。”
“很顯然,在那晚之前,清平殿所有宮人全都被掉包了,沒人知道原來那十三宮人去了哪兒,但可以肯定,平兒一定是被假的十三宮人帶走了。
但問題是,平兒那時雖然人小,但到底是團肉,他們是如何能將她帶走的呢”
“皇宮內守備森嚴,閒雜人等絕不能輕易闖入,進出皇宮都得接受搜查。那晚與平常不同的便是有三個戲班子進了宮,爲了方便他們攜帶戲服裝備,放了馬車進來。”
“蔣二哥想到了這一點,等他帶人過去查得時候,三家戲班子的人全都杳無蹤跡。鄴城三家最大的戲園子全都人去樓空。”俞慕白說到這裏,面色清冷,聲音帶着十足的忌憚。
夜曦聞言也忍不住頭皮發緊,顯然這三家戲班子的人要麼是幫兇,要麼全都遇難。
但事實更傾向於後者,畢竟能在京城進皇宮唱戲的戲班子名頭自然十分響亮,盈利頗豐,無論出於什麼樣的原因,都不可能讓同爲競爭對手的三家戲園連手圖謀一國公主。
所以這些人十有八九全都遇害了。
夜曦想到這裏忍不住頭皮發麻,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竟會如此陰邪狠辣,爲了帶走安平公主一人,竟然要近百無辜人陪葬。
夜曦沉聲問道,“那後來呢,可有找到其他線索”
俞慕白的聲音變得極爲喑啞,“姑母因爲平兒失蹤,遭受了巨大的打擊,從此一病不起,第二年便病逝了。”
“姑母賓天后,陛下便下令將平兒失蹤一事結案。
至此,安平公主失蹤,便成了大齊皇宮內的一樁迷案。”
“十年生死,杳無音訊。”
不知她如今是否尚在人世,不過,看帶走她那些人的手筆,想來是極盡兇狠之人,活着恐怕比死去更艱難。
夜曦的心腸素來比常人硬些,與她無關的人大抵不會關心,聽了安平公主迷案心中卻忍不住難過,堂堂當今陛下長公主,玉葉金柯,如今卻落得個人間蒸發生死莫辯的結局,難免不讓人唏噓。
夜曦心中雖然感慨萬千,但面上卻依舊雲淡風輕,“安平公主身份尊貴卻遭此劫難,難免讓人扼腕惋惜,所以,您同我講這些又是何意”
夜曦雖然素日裏愛笑愛鬧看起來心思單純,卻不是個被幾句花言巧語,動情故事便忽悠住的人,反而越是這種時候,她會越冷靜。
人在想讓你相信或者認同某些東西前,都會有所謂的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這種時候,若是順着他人的心思走下去,便極易落入別人設好的情理圈套之中而不自知。
俞慕白聞言像被噎住了似的,半晌才說道,“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你今年十九歲,與平兒的年齡相符,又與姑母長得如此相像,接下來的話還需要我說嗎”
夜曦自然早知道他話裏的意思,這是告訴她有可能是失蹤的安平公主。
夜曦聽着他的話便想笑,在她失憶之前,她便和蔣衡相識,若她真是安平公主,以蔣衡對安平公主的看重,又怎會讓她入府爲奴。
這些事蔣衡閉口不提,如今倒是俞慕白先提了起來,怎能不讓人懷疑各種目的。
夜曦親品一口已經稍冷的茶,略微側頭淺淺一笑,讓人看起來深不可測,“夜曦自認只是個尋常女子,沒有那樣的福分。”
俞慕白對她這樣的反應不免有些失望,他自認是一個極爲不錯的說客,之前講的那些平兒的往事就是爲了讓她引起共鳴,沒想到她竟然絲毫不爲所動。
冷靜自持這心腸得是有多硬。
看她這性子和平兒一點都不想,平兒在幼時連清平殿的花鳥魚蟲被傷着了,都忍不住掉眼淚,眼前這個當真是與她相去甚遠。
俞慕白微不可見地吸了吸嘴角,沉聲說道,“我知道,這件事有些太過縹緲,但世上的事誰又能說得準呢,平兒胸口有一半月形胎記,蔣二哥說你身上沒有,但凡事無絕對,這也不能說明你一定不是。”
“平兒和蔣二哥有婚約在身,蔣二哥霽月清風丰神俊朗,智謀無雙卻又沉穩內斂,是這世上少有的良人,如今靖西侯卻要爲他求取安寧,他此時定然十分苦惱,你回去定要替我好好勸慰一下他。”
夜曦忍不住在心中冷笑,這話恐怕不是說給蔣衡聽的,而是說給她聽的。
先前那些話,大抵只是爲了給這一句做鋪墊罷了,這是要把當她盾牌,攔了蔣衡和安寧的婚事。
夜曦雖然爲人大度,但卻不喜歡做個傻子讓人當槍使。
她還想好好活着,逍遙到長命百歲。
冒名頂替一國公主,攪黃當今後宮之主沈皇后部署這種事,愛誰誰做,她是絕不會去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