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夜良人 >第七十二章裂縫
    大前天夜裏,宮中來人傳喚,召開緊急朝會。

    夜曦聽見動靜從房中出來時,便見蔣衡步履匆忙的走了。

    到了白天她才知道是太平村受了災,全村都被山石埋了,夜曦聽着不免心驚,直感世事無常。

    眼下已經是第三天了,也不知道那邊進行得怎麼樣了。

    這些天一直下着暴雨,基本沒怎麼消停,夜曦莫名有些擔心。

    昨夜,她夢見蔣衡被巨石埋在了下面,她心中一緊,徹底清醒過來,她全身汗溼地躺在房間裏,入耳的只有連綿不斷的雨聲。

    已經是卯時末了,天還是灰黑色,昏昏沉沉的,夜曦略一扶額,一骨碌從牀上爬起來,迅速穿戴好,出了西院的側門。

    她得去找一趟從憫生,向他打探一下太平村的情況。

    夜曦走到半路才意識到自己之所以出來找從憫生,是因爲擔心蔣衡,甚至到了坐立不安的程度。

    她爲自己的這種想法感到羞恥,明明蔣衡對她隱瞞,欺騙甚至下毒,她爲何還要如此

    即使知道了蔣衡給她下了毒,她心中恨,卻還是沒辦法做出傷害他的事。

    若是換了一個人,她可能已經把那人

    想到這裏,夜曦不敢往下想了。

    來都來了那便去問一問吧,夜曦這樣欺騙自己。

    夜曦撐着油紙傘,一路淌着末過腳踝的雨水匆忙趕到了六子巷,在從憫生的宅子前使勁敲了好幾下,卻根本沒人應。

    她摸出從憫生給她的鑰匙,開門進去,發現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夜曦又找到淘沙堂,問了那裏的管事的,他們卻說從憫生家裏出了事情,他回家去了。

    夜曦心中隱約有種不好的感覺,但卻說不上來。

    回到西院的時候,夜曦正巧碰見了回來的商陸。

    兩天沒見,商陸似乎有些疲憊,眼睛佈滿血絲,但動作依舊靈力幹練。

    商陸見到夜曦,神色一頓,說道,“夜曦,你能不能跟我去太平村。”

    夜曦不免有些驚訝,見他神色的緊張的樣子,心中越發沒底。

    蔣衡,出事了

    夜曦想到這裏,幾乎同時脫口而出,“蔣衡,他還好吧。”夜曦用的是肯定語氣,這是她此刻內心的希望。

    商陸並沒有注意到夜曦沒有尊稱蔣衡公子,而是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商陸皺了皺眉,“公子沒事,只是從離開那夜到現在,三天時間,他一刻都沒有休息過,這麼大的暴雨,他一直在外面淋着,縱使身體再好也經不住這麼折騰,我勸他休息,他不聽。”

    商陸頓了頓接着道,“你的話,也許他會聽。”

    商陸說到這裏,眼神有些祈求地看着夜曦,這是夜曦來西院這麼久,他第一次對她態度這麼好。

    夜曦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卻根本沒有注意到商陸話中的意思。你的話,也許他會聽

    夜曦和商陸兩人並駕齊驅,乘着暴雨一路趕到了太平村。

    放眼望去,整個村莊仍舊是一片廢墟,披着雨具的士兵和百姓在廢墟上依舊搜救着活着的人。

    近百座帳篷星羅棋佈地分佈在廢墟外圍,人來人往,不時有救出的傷者被擡到帳篷裏。

    夜曦跟着商陸在廢墟之間穿梭,走了一炷香的時間,才遠遠地望見了那個熟悉的高大背影。

    蔣衡正站在一處倒塌的院落旁邊和四五個士兵一起搬斷裂的牆壁。

    因爲用力,面上的線條緊繃着額,顯得本就棱角分明的臉更加俊朗,眉眼之間少了幾分往日的孤傲和疏離,多了幾分凌厲和堅毅。

    在一陣齊聲用力呼喊之後,斷牆終於被擡起挪到了一邊,露出了一條狹長的縫隙。

    縫隙之下是一個近一丈深的空間,裏面蜷縮着一個少年,雙手護住頭,此時雙目緊閉,不知是死是活。

    有人呼喊了幾聲,下面那少年依舊沒有清醒過來,但看他的面色,那少年並不像是一個死人。

    不管是死是活,終究是要把他弄出來的,總不能讓他長眠在廢墟之下。

    但這條縫隙太過狹窄,試圖下到縫隙救人的士兵方下到一半,便被卡住了,無奈只好上來。

    一羣人正想着辦法該怎麼把人弄出來,站在一旁觀看沒打擾衆人的夜曦走了過去。

    “讓我試試吧。”

    蔣衡聽見聲音,這才注意到夜曦,猛然回頭向她看去。

    夜曦也看向了他。

    三日未見,蔣衡的面上帶着掩不住的倦色,深邃明亮的眼睛生出了血絲,脣邊帶着一層薄薄的鬍渣。

    讓她想起了他們在晉王府初見的那一晚,那個時候他也是臉上帶着鬍渣,風塵僕僕的樣子,似乎也是從外面急着趕回來。

    回來之後第一時間,便把她從晉王府帶回了西院。

    因爲蔣衡最注重着裝儀表,從不輕易失禮,所以她對他有些狼狽的樣子印象尤爲深刻。

    蔣衡清冷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似乎還帶着微不可查的責備,“你怎麼來了”

    夜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公子,讓我試試吧。”

    夜曦雖然身量很長,但畢竟是女子,總比男子的骨頭架子要小,更何況她還這樣瘦。

    蔣衡冷聲道,“不行。”

    這種廢墟的結構非常不穩固,有二次塌陷的隱患,若是下滑中忽然坍塌了,很可能被埋在下面,昨天便出現了這樣的情況,一個士兵當場被砸死了。

    夜曦卻十分堅定,“放心,別忘了你說過從前我是個舞姬,我身體很靈活的。”

    夜曦的言辭懇切,把她自己都說服了。

    但她似乎忘了自己在清靈寺跳舞,把修竹嚇跑這回事。

    夜曦說完便把繩子繫到了自己腰上,輕手輕腳地向裂縫走去。

    蔣衡本想去把她拉回來,但又怕他走到上面會讓廢墟失去平衡而坍塌,只好皺着眉看着她,面色冷硬,好似三九天的冰凌。

    聲音依舊清冷,卻隱隱透着擔憂,“小心點,別讓下面的人爲你陪葬。”

    夜曦聞言撇了撇嘴,秉着呼吸,緩慢地走到裂縫旁邊,單膝跪地,隨後讓自己身體劃入裂縫,正好能夠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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