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曦不明所以,“什麼意思”
結生難得的面部有了些表情,卻似乎是有些擔憂,猶豫了一會兒才嘆了一口氣,對夜曦道,“給我一點你的血。”
夜曦,“嗯”
寧虞解釋道,“阿曦姐姐,結生這是好意,他會收集親近之人的血液,讓藥仙記住味道,日後身體出了任何病症,藥仙都能立即捕捉到。”
聽起來還挺厲害的,夜曦隨即伸出一隻手,結生用隨身攜帶的小刀在夜曦的手心劃了一道口子,立即用隨身攜帶的小瓶解了滿滿兩小瓶。
四喜咦了一聲,問道,“結生,不對呀,你平時不是接一瓶血就夠了嗎阿曦姐姐爲何是兩瓶”
結生面色嚴肅地說道,“她和別人不一樣。”
長尋露出別有意味的笑容,“哦”“你是不是偷偷喜歡阿曦姐姐”
夜曦被長尋這一臉八婆似的笑容逗得笑了出來,“小小年紀,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麼東西,該打。”
結生將收了夜曦血液的小瓶收好,也不解釋什麼,靜默站在一邊便又不做聲了。
寧虞動作嫺熟地給夜曦包紮傷口,笑着說着什麼。
從憫生遠遠看着幾個小輩,笑而不語,這幾個孩子果然相處的很好,也算沒有辜負上一代的情誼。
夜曦跟穆家人道完別後,蔣衡那邊的事也安排的差不多了,一行人上馬準備離開。
卻被太平村的百姓擋住了去路。
身體健全的人或揹着,或攙扶着受傷的人,受災地區倖存的人全都自發的聚在了這裏。
隨即不約而同地跪在了地上,“感謝寧遠將軍,感謝所有救我們性命的人。”
蔣衡從馬上下來,所有士兵也都立即下了馬。
蔣衡聲音沉厚地說道,“全都起來,這不過是本將職責所在,就算沒有我也會有別人帶兵過來。”
話雖如此,旁人卻未必有蔣衡如此上心,頭連續三天冒着大雨,親身挖掘被掩埋的百姓,後面也幾乎一直夜以繼日地忙碌救治事宜。
從前這裏也鬧過災,那些官員是如何做的。對比起來,高下立見。
百姓不是傻子,怎麼會體會不出差距,所以纔會自發相送。
蔣衡性子冷淡,不太適應旁人對他的過分熱情,有些不知該如何面對這些百姓的一片赤誠。
他在北境守疆三年,上過真正的戰場,親身經歷過最兇狠慘烈的殺戮。
從前在靖西侯府做公子的日子,在那樣的環境,難免潛移默化地被影響,認爲人命是有高地貴賤的。
直到在北境歷練了三年,親眼見證了那些跟着自己拼殺的士兵,一個個爲了護住他倒在了血泊裏。
他漸漸意識到,人命是不分貴賤的,所有人都是爹生娘養的血肉之軀,一輩子只有一條命。
人命纔是最重要的。
這也是爲什麼這次雨災爆發後,明帝與衆臣在朝堂上撥弄權術,他會氣憤失望。
來到這裏賑災後會如此着緊,命令士兵們加緊速度,甚至僭越職權招募民力。
不爲別的,只因爲下面埋着的是活生生的人。
蔣衡緊繃着臉,旁人看着還算嚴肅板正,商陸和夜曦卻瞧出了他的不自在。
蔣衡這算是害羞了嗎
這一瞬間,夜曦忽然覺得蔣衡莫名可愛,忍不住嘴角揚了起來,笑得一臉明媚。
商陸卻不好讓自家公子一直這麼被圍觀,耽誤了回京的日期。先前僭越職權,這次再弄出來個刻意拖延回京日期,沈家那邊還不抓着把柄鬧個沒完。
大齊朝堂之上,明帝對蔣衡所做的差事十分滿意,難免誇讚幾句,“蔣卿在北疆歷練了幾年,果然非同凡響,這差事辦的漂亮,不知愛卿想要何種封賞啊”
蔣衡面色清明地站在那裏,並沒有上前。
果然,沈霄行上前道,“陛下,臣以爲此時談論封賞之事言之尚早,蔣將軍在聖垂山區救災時,未經陛下允許便私自許諾百姓減免賦稅一事,此舉難免有僭越職權之疑,輕視皇權之嫌。”
明帝聞言輕咳一聲,正色道,“沈愛卿所言也不無道理,但朕念在蔣卿也是愛民心切纔會做出如此舉動,不必深究,蔣卿以後多加註意便是了。”
明帝面上雖有些嚴肅,似乎不悅的樣子,心中卻對蔣衡此舉甚爲滿意。
蔣衡到底是年輕,處事難免有漏洞,他那處事圓滑讓人抓不住一點把柄的爹讓人省心多了。
明帝扶持蔣衡的心便更重了。
沈霄行卻不買賬,接着道,“陛下若是縱容,以後羣臣效仿,到時陛下又當如何”
沈霄行處處針對蔣衡,明帝原本是默許的,如此才能互相牽制,避免一家獨大。
但此時沈霄行卻咄咄逼人,阻礙他的決定,明帝便有些容不下了。
但沈霄行所言卻也在理,日後羣臣效仿,豈不是亂了朝堂法度
明帝略一思量,餘光掃到岸上放着的奏疏,心思微動,說道,“沈卿所言在理,但朕一向賞罰分明,不可因功勞忽視了過失,也不能因爲一時之失便全盤否定了蔣卿的功績。”
“寧遠將軍蔣衡賑災有功,官升正三品,賞黃金百兩,白銀千兩,大宛汗血兩匹。然因期間有僭越職權之失,不可不罰。
不過如何懲罰,朕自有主張。多則一月,朕必給衆卿一個交代。今日朝會便散了吧,宗憲你留下。”
明帝態度強硬,衆臣也無法再反駁,只好行了拜禮,紛紛退下。
沈家父子出了宮門,上了馬車後,沈卓便將沈霄行教訓了一番。
“宵行,如今你已加冠數年,怎麼就不知道收斂心性,還是這般衝動魯莽,沒有一點審時度勢的眼力。”
“爹,我當時就是氣不過,憑什麼他蔣衡回來就機會不斷,平步青雲,我都當了三年的執金吾,陛下也不給我挪個窩。”
“當時陛下的態度已經明顯偏向了蔣衡那一邊,你再糾纏不休,那便不是在和蔣衡過不去,而是在忤逆陛下。”
“再者,執金吾這個職位有何不好這是我和你姑母千辛萬苦才爲你爭取來的。
執金吾護衛着皇城安全,整個皇城的安危都交在你的手上,這是陛下對咱們沈家莫大的信任。若是有朝一日,出了什麼變故,五萬執金吾將整個皇城一圍,任誰想做什麼,都得先過這一關。”
沈霄行聽聞這番話,面色才稍稍有所好轉。
沈卓看着他戾氣猶存的臉,無奈搖了搖頭。
他自己這個兒子真是太沖動了,平心而論,無論是心性才能和謀略,自家兒子當真是比不上蔣衡,但偏偏他心高氣傲從不承認。
不過不承認對於他來說纔是最好的結果,若是他打心眼兒裏就覺得不如蔣衡,便是相爭的銳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