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良人
如今已到巳時,黃昏時纔行禮,蔣衡示意夏華把殷羽扶到房裏暫作休息,他去招待賓客。
雖然如今蔣衡的名聲極差,但卻頗得明帝倚重,和沈太尉漸成抗衡之勢,成親這樣的大事,來的人自然是不會少的。
蔣衡招待了一番,儘快安排妥當,卻也已經到了未時四刻,沒休息便去了正房。按禮這時候新郎新娘是不能見面的,便站在門前沒有進屋。
命人將夏華叫了出來,問道,“殿下可用過午膳了”
夏華擔憂地搖了搖頭,“沒有,連口水都沒喝上,皇后娘娘送過來兩個嬤嬤到殿下身邊,尤爲刻板嚴厲,那兩個都不讓殿下喫東西,說是不合規矩。”
蔣衡聞言清冷的面容蹙起了眉,冷眼看向商陸,“你的疏忽,你去安排,一刻之內夫人若沒有午膳,你以後也不需要喫午膳了。”
商陸無辜地看了一眼蔣衡,公子,你也沒考慮到這點啊
但也只能是這麼想想,轉眼便快速跑去辦事了。
蔣衡蹙眉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心中有種闖進去的衝動,但終是壓住了,厲聲道,“告訴你家殿下,乖乖喫飯,否則那兩個嬤嬤恐怕沒法走出這蔣府。”
蔣衡已經走遠了,夏華還站在房門前看着他的背影發怔,從前蔣大人對殿下愛護有加,從未見過他發過脾氣,她一直以爲蔣大人是個性情溫和的人,如今才知道原來他也有這樣凌厲強硬的一面。
也是,一個大敗北狄十萬狼兵的沙場將軍怎會是個性情溫和的人呢。
夏華回到房內,把這事同殷羽說了,殷羽被窺透了心思,不自覺面色微紅,抹了一把額頭並不存在的汗。
也就只有他知道她不喫這飯不是因爲顧忌那兩個婆子,而是爲了晚上暈倒做準備。
他怎麼什麼都知道,額
商陸找了府裏的管事媽媽,將兩個宮裏的嬤嬤請了喫酒去了,兩個酒裏都下了迷藥,不睡到明日是不會醒了。
既然裝暈這事落空,殷羽何苦還餓着自己,吃了些東西墊肚子。
黃昏吉時到,殷羽出房門,兩人牽着牽紅的兩端,緩步朝正廳走去。
殷羽覺得先前的事有些尷尬,便小聲道,“我先前就是不太餓,你也別太責怪那兩位嬤嬤,她們也是按規矩辦事。”
殷羽捏着牽紅,許久都沒有聽到蔣衡的回答,心中忍不住有些忐忑。
過了一會兒,蔣衡清朗的聲音才響起,“餓着了夫人,不罰她們,夫人且說罰誰纔好”
殷羽抓着牽紅的手忍不住收緊了,他這明擺着是堵她呢。
紅蓋頭下的殷羽氣得撇了撇嘴,沒法發作,刻意將步子壓緩,拖着他,讓他着急。
蔣衡也不自覺放緩了步子,清冷神色未變,眼底卻是藏不住的笑意。
蔣衡殷羽兩人牽着牽紅一路行到正廳,高堂之上沒有蔣騰,也沒有穆憫卿,一個被流放,一個天牢囚禁,如今高堂兩座,皆是空空如也。
蔣騰流放後,鄭夫人便垮了,如今疾病纏身,難以下牀,縱使是當家主母,也沒法主持這場婚事,這高堂之上便徹底空了出來。
蔣衡便請來了從憫生當主婚人,她信任那人,而他想要她順心。
滿屋的賓客見了空出的高堂之位難免唏噓,在下面小聲議論起來。
“吉時到,新人行禮,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兩人對着空出來的高堂空座拜了下去。
“夫妻對拜”
聽到這一聲,殷羽這才感覺到她是真的要嫁給蔣衡了,心中涌起緊張和欣喜,這樣想着,她又忍不住嘲笑自己,她是假的,所以這親自然也是假的。
兩人牽着牽紅,相對而拜。
站在人羣之中穿着月白色長衫的穆襲風眉頭緊蹙地凝望着這裏,眼眶微紅,心中像是被刀割似的疼,他上前一步想要阻止他們,卻終究忍住了,畢竟她是喜歡那人的,他又怎麼可以讓她錯失所愛。
二人起身後,從憫生唱道,“禮成”
歡鬧聲頓時響了起來,“好,好快送去洞房。”
殷羽被人攙扶着送去了婚房,蔣衡則被來道賀的同僚簇擁着喝酒去了。
進了婚房後,又有婆子過來道喜,全都按照規矩走下來,便已到了戌時,殷羽餓得身子發軟,昨夜沒睡好,今日又折騰了一天,眼下當真是又餓又累又困。
他們今日大婚,滿鄴京的皇親貴胄都來了,她若是讓廚房傳膳,還不讓鄴京的貴胄笑話死,蔣衡那麼要面子的人,又得氣得跟她鬧脾氣。
殷羽便從喜被中撿了些花生紅棗,將就着墊墊肚子,沒喫兩口,她便睏倦得哈欠連天,眼皮打架。
果然人是不能嬌氣的,從前她執行任務千里奔襲,三天三夜不得睡覺也是常事,如今在皇宮裏晨起晚睡都中規中矩,這身子被養得越發嬌氣。
殷羽吩咐夏華,“我且靠在牀頭眯一會兒,將軍來時你提前叫我。”
這自是不合規矩的,夏華見她睏倦的樣子,也有些不忍,點頭應了。
殷羽側身靠在牀頭,將紅蓋頭蒙在臉上遮住燭光,徹底陷入黑暗之中,數個彈指便陷入了深睡。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到有人觸碰了自己,身子一顫,猛地坐了起來,一掌將那人推開。
這是多年刺殺形成的身體本能,不論睡得有多麼沉,只要有人靠近,即使意識沒有清醒,身子也會第一時間自衛。
推開那人後,殷羽這才清醒過來,撩起蓋頭一角問道,“不好意思夏華,我有沒有傷到你。”
傳來的卻是清朗的男聲,“無事”
殷羽心中一緊,趕忙將自己的紅蓋頭擺正,“你什麼時候進來的,夏華呢。”
蔣衡緩步走到她身前,“剛來,她在外面侯着。”
殷羽輕聲應了,隨即便感覺眼前亮起了光,她擡頭望去,便望見了蔣衡清冷疏淡的面容,目光卻是比素日裏灼熱了許多,好似能把一切都焚燒殆盡似的。
殷羽微微向後退了些許,蔣衡這才移開灼熱的目光,將蓋頭從她的頭頂徹底揭下,放在旁側的桌上。
殷羽坐在牀上,見蔣衡倒了兩杯合髱酒,走到牀前,遞給她一杯,“夫人,該飲合髱酒了。”
殷羽向旁側移了移,讓出了他的位置。
兩人的手臂交纏,彼此相互環繞,舉杯一飲而下。這酒是果酒,甜甜的,不醉人。殷羽卻聞到了不輕不重的酒氣,想來是蔣衡身上帶進來的,也不知道他有沒有醉,看着倒不像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