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送走秦嬤嬤後，她帶人翻遍鳳儀苑，也沒找到惠安長公主當年的嫁妝單子，更不要說田產地契。
“莫不是老太太已先下了手？”回到春暉院，吳氏陰沉着臉道。
“秦婆子在時鳳儀苑被看得密不透風，咱們都插不進手去，老太太恐怕也無機可尋。上午王嬤嬤前腳拖了秦婆子到柴房，奴婢後腳就帶着人去了鳳儀苑，這中間老太太的人並沒有在鳳儀苑出現過。後來太太就去了。”吳嬤嬤說道。
正說着，王嬤嬤從門外進來：“太太，侯嬤嬤帶着人去了鳳儀苑。”
吳氏冷笑了兩聲：“我費了多少精神才讓那婆子入了彀，她倒來撿現成。”
吳嬤嬤賠笑道：“太太莫氣。那鳳儀苑自修建起，老太太便從未曾去過，太太找不到的，老太太自然也找不到。”
吳氏神情微松，對王嬤嬤道：“你去看着侯嬤嬤。那婆子慣於鑽營，以往常去鳳儀苑走動，這回倒別讓她找到了什麼我們卻不知道。”
“奴婢這就去。”王嬤嬤又匆匆去了鳳儀苑。
侯嬤嬤在鳳儀苑也一無所獲，回嘉善堂後悄聲對莫老太太稟道：“……老奴到鳳儀苑不大功夫，大太太身邊的王嬤嬤竟又去了。大太太應該還未得手。”
莫老太太哼了一聲：“她倒打得好算盤，竟想要越過我打那些東西的主意！”
侯嬤嬤沒有做聲。
莫老太太沉吟了片刻道：“翠娥，你說既然吳氏並沒有拿走，我們爲何會找不到？”
翠娥是侯嬤嬤的名字，她是莫老太太當年帶過來的陪嫁丫鬟，嫁給莫府的侯管事後，在莫老太太身邊做了管事嬤嬤。
不待她回答，莫老太太又語氣肯定的說道：“不會在老四那兒！老四是個誠實的孩子，如果在他手裏，上次我問他時他不不會說不知道。七丫頭那兒找過沒有？”
侯嬤嬤道：“都已找過，幾個丫鬟的東西也都看過……老太太，您說，會不會在秦婆子手裏？”
莫老太太半閉着眼睛靠着大迎枕上養神，聞言猛地坐直了身體：“翠娥，我記得你說過有陣子秦婆子經常獨自出府，是什麼時候？”
“她從通州回來後的那段日子。那時府里正操辦着四太太的喪事，每日弔喪的人來往不斷，她趁亂中出去過多次。”侯嬤嬤道。
莫老太太道：“這麼說來，難不成她那時就已將東西運出了府？”
侯嬤嬤低聲道：“可要老奴去莊子裏問她？”
莫老太太想了想，擺了擺手道：“吳氏既然對秦婆子動了手，定然不會就此罷休，我們且等着罷。這麼一來，秦婆子倒是又能多活幾日了。”
侯嬤嬤目光閃了閃，聲音壓得更低：“老太太，既然那東西這麼難找，老太太何不拿些現成的？鳳儀苑庫房……”
莫老太太擡手打斷她：“庫房現下動不得！老四媳婦雖然死了，七丫頭還在，老四定然會把庫房裏的東西都留給她做嫁妝。若我們私自開了庫房，到時老四鬧起來……你又不是沒有見過他那不管不顧的性子。倒是那些田產店鋪，可以借七丫頭年齡小先要到手裏經營着，時間久了……”
侯嬤嬤點頭道：“還是老太太思慮周全。”
莫老太太嘆了一口氣，復又靠在迎枕上，半晌道：“府裏如今虧空厲害，總要想個法子纔是。”
侯嬤嬤沒有接話。
她至今記得當初惠安長公主進府時帶來的那厚厚的嫁妝單子，那一臺臺堆得滿滿的嫁妝，下人們整整用了三日，才登記完入庫。
那樣的富貴，誰看了都會眼紅吧？
侯嬤嬤想到這裏，心竟不由一跳，彷彿觸及了心底某個可怕的祕密，手竟也有些不受控制的抖了起來。
與此同時，春暉院裏吳氏和吳嬤嬤之間也進行了一番內容幾乎相同的對話，討論結果自然是暫時留下秦嬤嬤性命：“……等那死丫頭回來，便用那死丫頭威脅那老貨，便不信撬不開她的嘴！”
“鳳儀苑那裏，太太派誰去接替秦婆子？”吳嬤嬤問道。
吳氏皺了皺眉道：“你平日要管着府裏的事務，也分不開身，便就讓王嬤嬤去罷。”
吳嬤嬤道：“七姑娘回來若不肯讓王嬤嬤留在鳳儀苑？”
“由不得她！”吳氏道，“府裏的姑娘八歲便都要分院而住，她憑什麼住在鳳儀苑？等她回來，送往梨香苑便是。”
吳嬤嬤卻有些猶疑：“可是四老爺那裏……”
“掌家主持中饋的是我這個大嫂，他一個爺們有什麼道理參合後宅之事？況且他平日也並不把那死丫頭放在心上。”
吳氏告訴莫老太太要讓王嬤嬤接管鳳儀苑時，莫老太太眯了眯眼睛道：“鳳儀苑院子大，下人多，王嬤嬤初次接手一個人怕也顧不過來，侯嬤嬤素日事少，可去幫着王嬤嬤照看一二，免得忙亂。”
吳氏心裏冷笑，口中卻說道：“還是娘心疼我管家不易，有侯嬤嬤指教，我便也不用擔心王嬤嬤耽誤了四弟什麼事。”
所以，莫少璃回到鳳儀苑時，看到的正是侯王，也就是莫老太太和莫大太太在自己院中勢力兩位共存的局面。
她雖然不知道背後發生的那些事，卻記得前世自己回來後次日便趕到梨香苑。
明明你們要鳩佔鵲巢，卻設計誣陷秦嬤嬤，實在太無恥！
莫少璃心中鄙夷，面上卻絲毫不顯，看着侯嬤嬤淡淡說道：“敢問嬤嬤，王嬤嬤先前在何處做事？”
侯嬤嬤被莫少璃看得心中一凜，定了定神道：“王嬤嬤原本是大老爺春暉院的管事嬤嬤。”
“春暉院？那就是大伯母的人啦？”莫少璃目光從王嬤嬤身上掃過，又落在侯嬤嬤臉上，“嬤嬤不是在說笑吧？莫府什麼時候這般破落了，要嫂子的人做小叔院子裏的管事嬤嬤？”
“你亂說什麼……”侯嬤嬤指着莫少璃說不出話來。
莫少璃擡手緩緩的把她的手撥到一邊：“說起來侯嬤嬤也是莫府的老人了，難道沒聽見老太太常說，‘莫府百年世家，最講究禮儀’。莫府的禮儀和規矩，不用我教嬤嬤了罷？”
她說到這裏，聲音忽然變得凌厲：“侯嬤嬤作爲下人，對府中嫡女即便不尊聲‘您’，也該叫聲‘姑娘’。這般‘你’呀‘我’的，讓旁人聽見了，豈不笑莫家失了體統！”
“我……”侯嬤嬤厥倒。
莫少璃卻不再與她多話，回頭見青橙和綠珠正帶人擡着箱籠進來，便懶懶的說道：“我有點累了。箱籠擡進來後，雪鳶和青橙幫我送送侯嬤嬤，王嬤嬤！”
姑娘威武！
雪鳶立即閃身過來，拉住侯嬤嬤的手臂便向院門口拖去，笑眯眯的說道：“侯嬤嬤，你腿腳不大好，可不要有什麼閃失，我攙你出去罷！”
青橙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她向來最聽姑娘的話，見雪鳶把侯嬤嬤拖走，便也過來架住王嬤嬤：“王嬤嬤，我也送你出去！”
侯嬤嬤身材瘦小年齡又大，被高挑的雪鳶鉗住絲毫反抗不得，腳不沾地的被拖出了鳳儀苑的大門，不由回頭狠聲道：“明日便都要送到梨香苑去，看你們還能在鳳儀苑囂張幾時！”
莫少璃卻連眉毛頭沒有動一下，緩步進了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