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劍來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二十人與候補們(九)
    天地悠悠,夜光杳杳。翠微草木獻奇怪,忽於水底見青山。

    等到韋赦與那氣象驚人的矮小老道士一同現身,四把空椅子,還剩下兩位“東道主”尚未露面。

    看來還需要繼續等人。

    前邊他們還在聊皚皚洲那邊,新晉兩位十四境,其中可能就有韋赦,不料韋赦竟然就是這座祖師堂的幕後人物之一,這讓不少在座成員都吃了顆定心丸,畢竟如今風雲變幻,修道之人,趕上了好年景,明裏暗裏,陸陸續續多出了接近雙手之數的證道飛昇者,他們這座祖師堂,若是再無一位十四境坐鎮,好像就差點意思了。

    第一次參與議事的劍修杜山陰,只覺得不虛此行。

    有人直截了當詢問一句,“前輩已經合道了?”

    韋赦說道:“以前的飛昇境,現在的新十四,其實差別不大。”

    這種大話,沒幾個人可以說的。

    既然正主都這麼說了,他們就沒好意思道賀幾句。

    一炷香尚未燃盡。

    總計二十二把椅子,還有幾個空位。

    依舊站着的韋赦笑道:“你們還可以閒聊幾句。”

    能夠在此落座,都不是膽小的,便有人好奇詢問:“這位道長是?”

    那個盤腿坐在“主位”之一椅子上的老道士置若罔聞,時不時伸手撫過袖子,手心滿是金色的碎屑。

    韋赦沒有給出確切的答案,說了句籠統言語,“我也要喊一聲前輩的。”

    老道士閉着眼睛,說道:“方向一致,同道而行,互稱道友即可。”

    韋赦笑道:“前輩道齡長,更早合道,稱呼一聲前輩,怎麼都不爲過。”

    老道士撐開眼皮子,看了眼對面還不肯落座的韋赦那邊。

    仙人云杪心中震動不已,又是一位十四境?!

    而且聽韋赦的口氣,這道士還是一位老十四?

    韋赦此言一出,等於是坐實了衆人的猜測,一時間神色各異,畢竟猜測歸猜測,等到他們知道了事實,難免又是另外一種心情。

    如此一來,他們愈發好奇其餘兩把椅子的主人。

    皚皚洲韋赦,道場位於簬山,全山有三十六座山峯,諸峯逶迤如圓環,所以韋赦纔會自號“三十七峯主人”。

    韋赦在年輕那會兒,修道資質太好,故而喜歡雲遊四方,交友廣泛,遍及天下。韋赦更是鋒芒畢露,毫不在意四面樹敵。

    可惜這麼一號在大道上一騎絕塵的天之驕子,竟會從一個最有希望躋身十四境的年輕飛昇境,一步步淪爲了最不可能合道成功的老飛昇。

    要知道當年輸給韋赦的,以及與之同時代修行路上,跟在屁股後頭喫灰的,勉強可以稱爲望其項背者,可都不是什麼泛泛之輩。

    與韋赦同處於一個時代的修道之人,風采都被韋赦所掩蓋,變得黯淡無光,無一例外。

    大概韋赦這樣的人物,才稱得上是那種真正不世出的人物。

    那會兒韋赦有一個流傳很廣且狂妄至極的說法,是在一次單挑贏過數位同境修士之後。

    “你是百年一遇的天才,他是百年難遇的人物,我也是,大夥兒都是,我們真是爲難這個‘百年’了。”

    舉世公認韋赦是“上古以降,仙材第一”,大名在蘇柳懷周等羣仙之上。

    而這“蘇柳懷周”,就是蘇子與柳七,還有懷蔭,劍仙周神芝。況且還有北俱蘆洲的火龍真人,也曾輸給韋赦。

    山上或切磋論道或廝殺爭勝,韋赦連勝九十六場。

    不是同境鬥法,便是越境對敵,手下敗將無弱手。

    只是當年那場爭奪一個“北”字的風波中,面對俱蘆洲劍修的那場跨海問劍,韋赦從頭到尾,始終沒有現身。

    在外界看來,是韋赦當初太過心比天高,才飛昇沒幾年就敢閉關貪圖十四境,導致合道失敗,就此心灰意冷,不問世事。

    而韋赦的缺席,就讓主持大局的劉財神顯得有些獨木難支,所以這些年來皚皚洲練氣士,對韋赦和簬山都有幾分怨氣。

    如果說白帝城是天下野修的好去處,那麼中土鐵樹山,與皚皚洲簬山,就都是精怪之屬練氣士的絕佳道場。

    如今擔任太平山護山供奉的於負山,就曾對韋老神仙的那處道場,心心念念,對那煉日峯、拜月山在內幾座山頭,垂涎已久。

    別看後來者居上的火龍真人,經常調侃韋赦一句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可在弟子袁靈殿那邊,對韋赦的評價卻是極高,大致意思就是柳七和周密的柳筋境,呂喦的金丹境,還有韋赦與姚清的元嬰境,都是蠍子拉粑粑,獨一份的。

    袁靈殿覺得師尊這個“獨一份”的說法,好像不太妥當?

    老真人就批評這位不開竅的嫡傳,做人不能太死板,說話不要摳字眼,懂得大概意思就行了。

    而那第九十七場鬥法,韋赦到底輸給了何方神聖,一直是個讓人好奇萬分的未解之謎。

    陳平安卻是爲數不多知道答案的人,因爲上次在劍氣長城重逢,吳霜降主動提及過此事,自稱在離開浩然天下去往青冥天下之前,跟韋赦打了一架。

    吳霜降當時說得比較含蓄,說自己如今有些後悔,不該對韋赦雪上加霜。

    韋赦以心聲問道:“前輩,能否推衍一下韓玉樹那邊的境況?”

    老道士點點頭,“將那道友生辰八字之類的消息,都與貧道說一說。”

    片刻之後,老道士縮手在袖,探出手來,抖了抖袖子,說道:“人歸道山矣。”

    將這個文雅說法換成通俗易懂的,就是死了。

    韋赦倒是沒有太大意外,只是說了兩個字,可惜。

    老道士緩緩說道:“天機不可泄露太多,貧道只能說他招惹了不該惹的老人物。那韓玉樹繼承祖業,坐擁三山福地,誤以爲是天命所歸,身在福中不惜福,殊不知他真正離開福地之際,就是命中該受此劫之時。說到底,還是當慣了井底之蛙,眼界窄了,不知外邊的天高地闊。”

    韋赦對此不予置評。

    老道士說道:“趁着其餘兩位還沒到場,韋道友與我說說這邊的百年形勢。年長的,年輕的,可以各挑十人說說看。”

    韋赦在心中盤算着篩選人物之時,讓在座衆人都可以撤掉障眼法了。

    除了婁藐和杜山陰,其餘十幾人都收起了各種神通術法,選擇以真容示人。

    雲杪心情複雜,一切謎底,終於在今天水落石出了,一覽無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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