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慾望扭蛋 >第七十九章 悲的旅行——殤星(十二)
    途中只摘了些野果子充當食物和水分來源,不知跑了多久,阿考跑到了一座山腳下。那裏立着一個石碑,寫着青丘。

    阿考繼續往前走,只見周圍山水盈盈,風光秀麗,秋菊盛放,果香漫延。忽然驚鴻飛撲翅膀而起,小雀鳥也緊隨其後。百鳥爭飛,鳴叫聲傳蕩于山谷之中。陽光明媚,映在草地之中的一彎小潭面上,使其波光粼粼。又有各色鯉魚暢遊其中,自由自在的生活,毫不遜色於天空之鳥。

    本來悲痛至極的心情,霎那間被這未曾見過的美景給矇住了。她的心情突然像是一個小女孩,又看到另一處水潭,清澈無比,裏面有噴泉不斷涌出。她嚥了咽口水,跑過去捧起清水喝了起來,這水甘甜芳香,滑進喉嚨,頓時頭腦清醒。

    幾隻鳥用喙咬住她那已經破爛不堪的囚服,將其撕開,又有一頭野鹿將她頂到水裏。她感到身體瞬間被清洗透徹。幾隻黃色和白色孔雀在她面前舒展彩屏,其中白色和黃色的羽毛紛紛鋪灑在草地之上,形成一件黃燦燦的羽衣。這件衣裳輕飄若無,阿考將其穿在身上,顯得尤其清秀脫俗。

    遠處一人,面向北面,吹着玉笛,曲調哀婉傷感。

    阿考走過去,見到的,是那着藍衣的身影,正氣挺拔。

    她心中有着萬分的愧疚感,卻仍舊被這日夜思念的身影所吸引。情不自禁地走過去,輕輕喚道:“平夷”

    平夷回眸,正對上他朝思暮想的那雙眼睛,那雙美麗而深情的雙眼。

    此時,所有外界的干擾都不復存在,兩人相擁而泣。

    和心愛之人在一起時,時間就沒有了意義。平夷撫琴,阿考翩翩起舞。期間又對詩頌詞,高談理想。

    “平夷,我二弟已經答應我,將奴隸制度徹底廢除。”阿考的眼神清澈。

    “你的夢想終於達到了。”平夷微笑着,“以後,我們就在這裏定居下來,一輩子遠離世俗。我們在這裏生兒育女,教他們知識。到時候,你可千萬不要再把你那固執極端的想法搬出來,免得孩子們被你給教壞了。”

    阿考輕輕在平夷身上錘了一拳:“你還敢說我”

    “好了,以後我們都不要再提起往事了,就當他們從來都沒有存在過吧。”

    阿考將手臂輕輕擁抱着平夷,聞着空氣中瀰漫着的草香。她想,第二天來得再慢一些吧

    已經深夜,阿考看着平夷朦朧的雙眼,取笑道:“既然這麼困,你就睡了吧。”

    “我怕這是一場夢,我怕醒來後再也見不到你。”

    “這不是夢,都是真的。你快睡吧。”

    阿考爲平夷鋪好草毯,看着他進入夢想。隨後,她從衣服裏逃出一張錦帕,這張錦帕是在羽衣裏藏着的,上面寫着:伯邑考,你本是紫微星上的一縷精魂。你在此生被仇恨衝昏了頭,行事過於極端,故天不容你。今日是你在人間的最後一天,明日你就要墮入煉獄償罪,待九九八十一天後,精魂方可迴歸紫微星。

    兩行清淚流下,阿考親吻了平夷的臉頰,在旁邊的大石塊上刻下了幾行字:至火不若心焚,至寒不比心傷,天地之悲於我身,唯君情未償還。

    “此生,來到殷商,我懂得了,什麼叫愛,什麼叫悲,我沒有怨恨了。”阿考說下最後一句話,便消失於天地間。

    第二天的陽光來得太早了些,平夷醒來時,對昨日的事情記憶猶新。突然失去摯愛,令他痛不欲生。他撫摸着石頭上新鮮的刻痕,咬破了手指,在下一行寫到:生生世世,至死不渝。

    從此,平夷在青丘安心修煉。他的悟性極高,三十年後,歸爲七情神之一,名號悲神。

    而月夏在阿考墮入煉獄中後,魂魄暫時留在了青丘,她仍不知自己是誰,只是聽到那個聲音:“用心感受。”

    她在平夷旁邊,日日夜夜看着他,看他哭,看他瘋,看他笑。就這樣,在這個世界,看了他三十年。只不過,平夷的修煉生活只被截取了很少部分,畢竟三十年的枯燥生活,會把月夏逼瘋。

    等到她回到地下古堡時,心已經碎到了極致。這個悲,真是複雜又無奈。原來所有的悲,都是外界帶來的。如果能將自己置身於紅塵之外,便不用感受到悲傷的感覺。而我們自己無法真正擺脫紅塵瑣事,也就是說,無法擺脫人世間存在的一切慾望,包括善欲和惡欲。正因爲這樣,所以人人都有悲。

    阿考想要幫助奴隸擺脫暗無天日的生活,這是善欲。但是殷商的奴隸制度思想已經在人們的腦海中根深蒂固,一些殘忍的貴族將奴隸的生命視作草芥,這令阿考悲。

    被阿考當作親生妹妹一般的侍女被殘忍殺害,一手帶大她的奶孃更是因爲救她和奴隸制度而死。她悲。

    在極度的恨意中,性格固執的阿考也產生了惡欲。她想要爭到最高的權力,卻不是爲了她自己。有一部分原因是爲了廢除奴隸制度,另一部分原因單純是報仇。生活在仇恨中,爲了仇恨而努力,這更是悲。

    她殺了不少人,每次殺掉擋在她面前的人時,她開心。可是她本意痛恨殺人,尤其當她的三弟因爲他而被剁成肉醬之時,這些更是令她悲傷無比。

    她期望有一個心靈依靠,而唯一的知己,她最愛的平夷,卻完全不理解她的行爲,甚至遠走他鄉。整日在她身邊的,卻是她厭惡的人。這是悲上加悲。

    平夷在多年後,才漸漸明白心愛之人的痛苦。他悔恨自己的冷漠。好不容易能和這個心愛女子再度相遇,他本以爲他們能夠廝守一生。可是這廝守卻不足一天。從此之後,他的人生中,只有悲的情緒。

    多麼可憐又善良的阿考,多麼殘忍又固執的阿考。人性本就複雜,只不過阿考的複雜,太極端了些。

    老婦人將哭成淚人兒的月夏扶起,耐心地幫她擦乾眼淚:“孩子,哭出來就好了。你只需感受。記住你並不是真的伯邑考,你的人生還有機會。”

    “可是,這場旅行,真的好痛苦。”曾經呆傻可愛的月夏,此時彷彿變了一個似的,滿懷心事地杵在地上,“爲什麼會這樣呢阿考和平夷,他們爲何要選擇這樣的人生何必呢”

    她又看向悲神:“原來你和平夷是一個人。既然你深愛着阿考,爲何當初要誤解她如果你當初肯說,願意帶她遠走天涯,想必她也會跟你走的”

    悲神輕輕閉上雙眼:“人都是個體,沒有人能夠完全理解另一個人。如果你錯過了解釋的時間,便真的誤會下去了。自從與她分別之後的時日,都是我的贖罪之日。”

    “那七情神的壽命是多久”

    “我們自從被選作七情神以後,命運便與宇宙同在。宇宙生則我們生,宇宙滅則我們滅。”

    “那你豈不是要這樣悲傷到無窮無盡的時空”

    “是的。”悲神面無表情。

    “這樣不是太痛苦了嗎”

    “不會太痛苦,因爲隨着時間的推移,這種悲傷會逐漸轉換爲對紅塵中受苦之人的慈悲心。在成悲神的那一刻,我雖然還愛着她,但是悲傷已經不似幾千年前那樣深刻了。”

    “已經過去幾千年,你現在還愛她嗎”

    悲神抿着嘴笑了笑,不再說話。

    月夏明白,悲神仍然深愛着阿考。只是這種感情,早已在有情人無法終成眷屬的那一刻,逐漸沉澱。

    月夏又想到了小塔,她從未對小塔解釋過什麼,她也從未表達過自己的心意。或許,現在小塔也如同平夷誤解阿考那般地誤解着月夏。

    “既然小塔和你長得一模一樣,那麼你就是平行宇宙中存在的另一個小塔咯”

    “也可以這麼說。”

    “那我和那個世界的伯邑考長得如此相像,就說明她也是平行宇宙中的另一我啦”月夏的語氣似乎夾雜着些許欣慰,因爲阿考的樣貌十分美麗。

    “你們雖然是這種情況,但是你們的樣貌並不甚相同,她可比你漂亮多了。”悲神的語氣仍然很淡,“不過話說回來,既然你和阿考是這樣的關係,爲何你們長相差這麼多呢”

    月夏鼓起腮幫子:“你這個人,和小塔的性子真是完全不一樣啊小塔可比你溫柔多了。”

    老婦人也疑惑地說道:“說的是啊,那伯邑考長得傾國傾城,而月夏只是低配版而已。可是物理條件顯示,月夏的確是另一個世界的阿考啊。”

    月夏把腮幫子裏的氣體放出,乾脆癟着嘴,鬱悶地看着老婦人和悲神。

    她又呆呆地看着老夫人:“懼神,你別以爲和五個神合爲一體就能肆無忌憚地欺負我。哼,難道你忘了你出來的時候,那個擔驚受怕的樣子啦現在你竟然取笑我”

    老婦人眯着眼睛,故意露出陰邪的笑容:“哼哼,別忘了,另外五個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咦你們真討厭”

    “撲哧”悲神竟然被月夏呆傻可愛的模樣給逗笑了。但是很快,他又佯裝正經。

    “哦哦,悲神,你剛纔笑了”月夏大叫,“原來你會笑啊”

    “我都說了,人性本就複雜,我不可能一直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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