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別廢話了,你在這裏等着,靈芝,你扶我下車!”車伕的話打斷了馬氏的傷感,她沒好氣的瞪了車伕一眼,讓一直在她身邊侍候的小丫鬟扶着她下了馬車,往銀杏樹邊的小路慢慢往前走。
“太太,您慢點兒!”靈芝小心翼翼的扶着馬氏,她在馬氏身邊侍候也有兩三年了,知道馬氏的身體比看起來還要差,不過三十多歲的她已經是一副油盡燈枯的狀態,說不得什麼時候就能被一場小病奪去了性命,。也正是因爲這樣,她比旁人更想不通馬氏爲什麼不安安分分的留在江南休養,更不明白到了京城之後她不把這一路上虧空的身子補回來就往外跑,還聽了個姑子的幾句話就到這麼個小村子來拜什麼藥王爺,她這是不想要命了嗎?
不過,再怎麼想不通她也不敢多嘴,更不敢提出異議,不是因爲馬氏是她的主子,掌管着她的生死大權,而是因爲馬氏的癔症,時不時的胡言亂語,顯得有些瘋癲都不算什麼,最赫人的是她經常就那麼一個人坐在牀上,一臉的陰森詭異,偶爾露出的笑容能讓人感受到一股滲到骨子裏的寒意。若不是別無選擇,她寧願去當個粗使丫鬟,負責灑掃也不願意在她身邊侍候。
“是啊,慢慢的,不着急!”馬氏眼中閃着各種複雜的情緒,甚至還有淚花閃過,她用一種似陌生又是熟悉的眼神打量着周圍的一切……
“喲,這位夫人是從哪裏來的啊?”幾個三四十歲的村婦迎面走來,看到兩人的時候都有些詫異,她們倒也不是沒見過貴人的,她們這杏村可也是人傑地靈的地方,也是出過些人物的。不過,在村子裏見到完全陌生的女眷卻還是一件稀罕事,其中一個上前,直接的道:“這位夫人到我們杏村是探親呢還是訪友?找的是哪一家?可需要小婦人幫忙帶個路?”
“大娘好!”靈芝笑着上前問好,道:“這是我家太太方纔在靜寧寺聽一個師父說起,說這杏村有個極爲靈驗的藥王廟,我家太太常年吃藥,聽了頗爲心動,就想過來拜一拜……”
“喲,咱們村藥王廟靈驗的事外人也都知道了啊!”婦人笑了一聲,道:“我們村的藥王廟確實挺靈驗的,村子裏哪家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會去廟裏拜一拜,抓把香灰回去和水服,鐵定能好。不過,這是我們村的藥王爺,只庇護本村的百姓,旁人拜了未必有用。”
“既然來了,還是去拜一拜吧!”馬氏輕輕的咳嗽一聲,靈芝會意,掏出幾個銀瓜子塞給婦人,笑着道:“還請大娘給指個路!”
得了好處,婦人立刻給了兩人一個大大的笑臉,乾脆的往身後指了指,道:“往這條路一直走就是了。”
“謝謝大娘!”靈芝笑着道謝,折回去攙扶馬氏,幾個婦人讓開路,等她們主僕二人走過去之後,忽的一下圍住了先前開口的那婦人。那婦人也知道她們的意思,雖然不情願,卻還是把靈芝剛剛給的銀瓜子一人分了一個,自己留下了兩個。
會知道咱們村有這麼個藥王廟啊?要是真個靈驗也就算了,可真不靈啊!”其中一個婦人拐了***的一下,頗有些不解的道。
“沒聽那小丫頭說嗎,是靜寧寺的姑子說的!”***的也覺得奇怪,但也懶得細想,她看了看手上亮閃閃的銀瓜子,道:“管他的呢,反正又不是咱們騙她的。吳二狗家的,你說我們是拿這銀子去買兩斤糖還是割塊肉?這白來的銀子不趕緊花了,這心裏可不踏實啊!”
“割塊肉吧!”吳二狗家的捏緊了手上的銀瓜子,又疑惑的道:“還有那個太太……我怎麼總覺得很眼熟呢?彷彿在哪見過一般?”
“你看誰都眼熟!”***的不以爲意的回了一句,道:“只要能得點兒甜頭,哪個你不覺得面善眼熟?”
聽着後面村婦們肆無忌憚的轟笑聲,馬氏的腳步微微的頓了頓,輕輕地喟嘆一聲,慢慢的往前走。
沿着路一直往前走了也就半里地,就看到一座小小的廟宇,看着那灰撲撲的,一副破敗的小廟,靈芝瞪大了眼睛——這就是極爲靈驗的藥王廟?哪裏看都不像啊!
“太太,我們是不是走錯了地方?“靈芝吶吶的道,其實她更想說的是馬氏是不是被人騙了。看這藥王廟到處是灰塵,結滿了蜘蛛網的樣子就知道,這是個連這村子裏的村民都不大肯來的地方,這裏要能靈驗,她把頭拎下來給人當夜壺!
“就是這裏了!”馬氏看着破敗的藥王廟,四處看了看,道:“那裏有把笤帚,你用它稍微打掃清理一下,我去附近的人家看看能不能借到水盆和抹布,清理乾淨了再拜,藥王老爺纔會靈驗。”
“這……”靈芝看看那個已經禿嚕了的笤帚,再看看因爲她的遲疑臉色微微一沉的馬氏,無奈的點點頭,卻又擔心的道:“太太,還是奴婢陪您一起過去借東西,然後再過來打掃吧!”
“不用,我自個去就行!”馬氏一口拒絕,道:“像這種尋常的小村子,民風淳樸,我不會有什麼事情的。你趕緊去打掃,我回來你還沒有打掃出個樣子的話,仔細你的皮。”
靈芝無奈,只好上前去拿那把不知道丟那裏多少年的禿嚕笤帚,而馬氏看着她動起來之後轉身離開,左拐右拐很快就都到了一處青瓦房的院門口。她毫不猶豫的上前敲門,沒幾下,門就開了,一個頭發胡子都已經花白的老者打開門,看着馬氏,皺眉,道:“您是……”
“福伯,是我,馬蘭兒!”馬氏看着眼前比記憶中蒼老了許多的老者直接報了姓名,她相信老者一定不會忘了自己,她甚至可以斷定,若非自己這些年蒼老得太快,老者說不準能多看幾眼就認出自己來,剛纔路上遇上的那幾個不就覺得自己眼熟麼?
“馬蘭兒?你這賤婢,你還敢……”
“福伯想在這裏嚷嚷嗎?”馬氏冷靜的打斷福伯,淡淡的道:“如果我是您的話,一定會好好地把人請進去,好好的說話,而不是在這裏瞎嚷嚷!”
“你……進來吧!”福伯沒好氣的讓了讓,道:“如果你今兒不把話給我說清楚,我一定饒不了你!”
馬氏嘴角嘲諷的挑起一個笑容,她一個活不了多久的人了,還怕他威脅嗎?要是怕的話,她今天就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