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延拿出錦盒裏的狼毫筆，一邊欣賞，一邊回憶，“早八九年就沒怎麼聯繫了，聽說之前還在京都的老房子裏住，後來找他辦事的人太多，他嫌麻煩，就回家養老了。”
不知是不是因爲事關他跟黎夏，他的神經變得格外敏感。
聽父親提起八九年前，他就有些詫異，那不正是黎恆遠死後不久嗎
戰北霆穩住心神，又問，“他是港島人”
“不是，你爺爺以前說過，他老家是遼東，以前你爺爺在那邊駐軍的時候，關秉謙還請他去家裏喫過飯。”
說到這裏，他把狼毫筆小心翼翼地收起來，放進抽屜裏，這才重新擡眼看向戰北霆，“怎麼想起他來了”
戰北霆肯定不能提到黎夏，隨手撥弄了一下桌上平安樹的葉子，漫不經心地胡謅了個由頭，說是容臻拜託他問的。
這兩個孩子向來交往密切，私下有點什麼事也是互相幫忙，戰延早就習慣了，也沒懷疑什麼。
等戰北霆轉身要走的時候，戰延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叫住他，“我聽說你最近老往警局跑”
戰北霆神色不動，隨口解釋了一句，“陸少雲家裏人想在京都落戶。”
戰延提筆寫字的動作一頓，任由墨汁滴落在宣紙上暈染了一片，眉心微蹙，又問，“這麼一件小事值當的你親自跑”
問完，戰延自己也覺得這語氣好像在懷疑什麼似的，不想把剛緩和的父子關係再次搞僵，他又補上一句，“要是遇到什麼困難就跟家裏說。”
確實是個麻煩，但不能動用家裏的關係。
戰北霆點了點頭，“您寫字吧，我先回去了。”
他說回去，意思是要回京華山的別墅，戰延想留他在家裏住一晚，可礙着面子，又不想直接挽留，嘴脣動了動，到底沒說出口，只是囑咐，“喝酒了，讓人來接你。”
戰北霆淺淺應了一聲，推門離開。
正好顏瑜帶着舒雅上樓來，見他從書房出來，心情愉悅地招呼他一起，“小雅有心給你帶了禮物，過來看看”
戰北霆手機響了一下，是陸少雲發來的微信，看到微信內容，他臉色沉了三分，頭也沒擡地說道，“先放家裏吧，或者改天拿到集團也行，我先走了。”
一聽這話，顏瑜頓時不高興了，“人家小雅給你準備禮物，你還擺架子，連個謝謝都不說”
“有事。”
戰北霆話落，人已經下樓離開。
身後，母親又十分不滿地說了兩句什麼，他也顧不上回應。
看着男人匆匆離開的背影，又感覺到顏瑜查看自己的神色，舒雅沒再掩飾自己的心情，趁機流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傷心失落。
顏瑜見她眉眼低垂，跟剛纔喫飯的時候相比少了些精神氣，不由得猜測，這孩子因爲戰北霆的離開就變得情緒低落，八成對那混小子也是有好感的。
心裏一喜，看破卻沒有說破，只是拉着舒雅的手，故作兇狠地罵了戰北霆兩句，還給她撐腰說過幾天讓戰北霆給她賠不是。
戰北霆坐進車裏，關上車門的同時，聲線冷沉地問道，“怎麼回事”
陸少雲在微信裏說，洗車行的楊文在看守所裏差點被人打死，現在還在醫院裏搶救。
楊文就是在那輛路虎車上動手腳的修車工，從去往老家的火車上被帶回京都之後，不管警局怎麼審問，他都只說那是自己手藝不精造成的失誤，根本不是要故意殺人。
後來查到他前些年參與過車輛走私的案件，算是在逃人員，就借這個罪名把他關了進去，想讓他喫點苦頭，誰知，在看守所裏出了這種事。
有李子君自殺在前，戰北霆懷疑楊文被打也是那個奚先生在背後搗鬼。
陸少雲也覺得事有蹊蹺，“看守所的監控顯示，是楊文主動找事，跟人打起來以後，他還一直出言挑釁。”
“打他的是什麼人”
陸少雲想起看守所裏警官的原話是，“這兩個都不是善茬，都是衝動型的殺人犯，一個姦殺女友，一個殺死了親叔叔一家，脾氣暴躁，手段也殘忍，再加上已經被判了死罪，打架的時候都下了狠手。”
碰上這種人，楊文在打起來之後還故意挑釁，分明就是找死。
戰北霆今晚喝酒喝得不太舒服，摁了摁太陽穴，陰着臉沒再說話。
等他們趕到醫院時，搶救剛結束。
楊文被推出來的時候，滿臉是血，儘管醫生說搶救成功了，可一米六五左右的瘦小身體躺在那裏，整個人看起來還是死氣沉沉的，除了那雙時不時眨動一下的眼睛證明他還活着。
病房裏。
戰北霆拖了把椅子，在病牀旁不遠不近的位置坐下。
“咳咳”楊文劇烈咳嗽了兩聲，表情十分痛苦，等氣息平穩下來，才氣若遊絲地問道，“你是誰”
到現在了還在裝模作樣。
戰北霆沒心情跟他兜圈子，想起唐家兄弟身上那段錄音，他直接冷聲問道，“奚先生是誰”
楊文渾身一僵，面目全非的臉上隱約浮現出困惑的表情，“你在說什麼”
眼看霆爺眉宇間露出一絲不耐，陸少雲連忙上前一步，“楊文，你當年參與車輛走私，是李子君幫你潛逃了這麼多年。你們兩個早就相識，今年李子君挑撥唐氏兄弟暗殺霆爺，唐氏兄弟失敗後，你就在霆爺的車裏做了手腳，相信這一切並不是巧合。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訴你，李子君已經死了，有一段錄音裏面提到了奚先生，我們懷疑李子君就是被這個人脅迫自殺的。”
“你們果然已經查到這種程度了。”楊文對這些消息絲毫不覺得意外，此時再看他臉上的神色彷彿多了一層解脫的意味，他撐着身體坐起來，朝着戰北霆咧開嘴角笑了笑，“奚先生讓我轉告你，接下來這段時間，你安全了。”
話音未落，只見他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把手術刀，在戰北霆起身撲過來的同時，狠狠地扎進了自己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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