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林巧說過，那事也有大姐林霞一份，可林霞只負責送柴，沒沾到鍋。
林巧怯生生說道：“都怪我們心急，鍋沒洗乾淨”
昨天，姐妹三人眼見自家要出新茶，個個興奮異常。家裏沒有炒茶的鐵鍋，就把家裏唯一一口飯鍋擡到山溪裏，洗刷了十幾遍，拿來炒茶。如果，這鐵鍋只是做過一般飯菜，這一頓洗刷，倒也足夠了，不會有殘留的異味。但是，姐妹仨一時興奮，忘了這鐵鍋剛剛煮過魚腥草。
山中百草，魚腥草的氣味最爲濃烈，也最不容易消除。姐妹三人刷了十幾遍，貌似聞不到魚腥草的氣味，其實，那氣味猶在，只是淡了許多，不宜覺察。按說，爲了保險起見，至少要把鐵鍋放在通風處暴曬一天，才能徹底去除氣味。這也是大家心急，當天晚上就架起鐵鍋炒了起來。
結果，這一炒下來，鐵鍋上殘留的魚腥草氣味，混入白芒芽尖中。
昨天晚上炒制中，溫度高，茶葉沒有冷卻下來，大家誰都沒有覺察到氣味變化，把炒好的茶葉用油紙包好。
到了早上，姐妹倆想着林銳一大早要動身進城，就提前起牀，給林銳準備早飯。林巧心細，怕出差錯，又把茶葉包打開檢查，這一聞，聞出問題來了。
那鐵鍋畢竟刷洗了十幾遍，魚腥草的味道已經很淡了，白芒的確有些串味，但並不明顯，林巧卻是極爲巧慧，她原本就是炒茶的好手，鼻子也尖，一下就聞出串了味，而且，還聞出是魚腥草。
一家人忙了一晚上，一家人都指着這些白芒賺些錢，哪裏想到，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白芒串了味，那就一錢不值了姐妹倆越想越是憋屈，又不敢叫醒彭大珍和林霞，只得來到院子裏，相對哭泣。
原來搞破壞的是自家的三個姐姐，林銳心頭惱恨，卻也無可奈何。只得喝道：“不許哭了把大姐彭嬸吵醒了，讓她們跟着你們哭不成”
東廂房裏黑黢黢的，媽和大姐還都睡着。
“不哭就不哭”林鳳壓低聲音，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你打我啊”
林巧怯生生說道：“小銳，你輕着點打，我真的怕疼。”
“輕點打，那還叫打嗎，那叫摸”林銳喝道，急忙打住，摸林巧的屁股，這畫面太猥瑣。
“那你要怎樣”林鳳叫道。
“吶，給你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那還打嗎”林巧慌忙問道。
“當然不打了”林銳苦着臉說道。
林巧問道：“小銳，什麼戴罪立功莫非茶葉還有救”
“巧丫頭你個死腦子茶葉都成了魚腥草了，還怎麼救”林鳳斥道。想起辛辛苦苦炒出來的白芒都打了水漂，林鳳的眼淚又要下來了。炒茶雖然累，姐妹倆勞苦慣了，倒也沒啥，可那白芒來得實在太不容易，是林銳從強人手裏奪過來的
“不許哭”林銳喝道。
林鳳只得收淚。
林銳一指林巧：“你，趕緊回屋去，帶上你的裙子”
山裏姑娘勞作，穿裙子不方便，平日裏都不穿裙子的。但每個姑娘都有一套裙子，連同上身的繡花小襖，只在過年的時候穿，平時壓箱底。村裏沒個姑娘都有這一身行頭，是手工蠟染的粗布料子，但姑娘們格外珍惜，平時保養得極好。更有那心靈手巧的姑娘，沒事的時候，就把裙子小襖拿出來修修補補，這所謂的修修補補，其實自我設計自我加工，在衣裙上加個碎花、描個花邊什麼的。到了過年的時候拿出來穿上，就像新衣一樣。
林巧是磨山村第一美女，也是第一巧女。做得一手好針線，對自己的衣裙，自然也是格外賣力。她那套衣裙，上衣無領滿襟，下邊是百褶裙。上下藍底白黃花，衣袖各有一大二小三條菊花花邊，胸襟上繡着大團菊花，色彩豔而不俗，紋飾繁中帶簡。穿在身上，光彩奪目，就如同是山中仙子一般。
林巧將這套衣裙視爲珍藏，從不輕易示人。今天林銳突然要她把衣裙帶上，看這意思是要出門。
“帶裙子幹嘛” 林巧很不情願。那衣裙是她的寶貝，豈能輕易帶出去，要是出了點差錯，哪怕是濺上泥點，林巧都不能忍受
“跟我進城”林銳說道。
“不去”林巧斬釘截鐵。
“難道你不想戴罪立功嗎”林銳喝道。
“戴罪立功就非要進城嗎”林巧小聲嘀咕。
“給你兩個選擇，要麼，跟我進城，要麼，打屁股”對於這個林巧，林銳敢於呵斥，實際上，林巧雖然在年歲上是姐姐，可林銳一直把她當妹妹。
林巧怕疼，只得說道：“那你要告訴我，怎麼個戴罪立功法”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林鳳在一旁冷笑：“我知道了，巧丫頭，他是想把你的裙子賣了換錢。”
林巧的衣裙，在磨山村是數一的，雖然是粗布的，卻比綢緞料子的還要漂亮，去年過年的時候，有遊客來到磨山村，見到林巧穿着那身衣裙，出價兩千塊購買，林巧都沒答應。
林巧一聽，頓時紅了臉：“這怎麼行”
“喂喂喂，你們把我當什麼了老子再無恥，也不至於無恥到賣姐姐裙子的地步”林銳斥道：“三姐，就讓你帶着裙子給我進城走一趟，保證你和裙子一起，平平安安回到磨山村你怕什麼”
“那白芒有救了嗎”林巧問道。
“嗯，只要你跟我進一趟城，白芒就有救小弟從來不打誑語我可告訴你，這是救白芒的唯一機會錯過了這個機會，白芒就徹底沒救了”
林巧看了看林鳳，林鳳想了想，說道：“小銳倒也有些本事的，你就跟他去一趟吧，只要不賣裙子，沒事的”林鳳見識過林銳的厲害，知道林巧跟着他進城，不會被人欺負，只要不是賣裙子，料想也沒什麼大事。
林巧見林鳳也贊成，只得點頭：“那行，說好了，不能賣裙子”
“快去拿裙子還要走幾十裏山路，別誤了進城的早班車。”林銳揚揚手。
林巧急急進了屋。
林鳳聽說白芒有救，眼淚也沒了，懶懶說道：“林巧跟你去戴罪立功，那我就沒啥事了，我去歇着了。”
“巧丫頭戴罪立功了，你還沒有呢”林銳喝道。
“你不是說，巧丫頭跟你進了城，白芒就有救了還要我做什麼”
“天亮後，你去找劉前進”
林鳳：“我找他幹嘛”
“戴罪立功”
“胡說，這算哪門子戴罪立功”林鳳斥道。
“你去跟他說，讓他把他名下的白芒芽尖，都賣給我們我林銳按市面價收購，不虧他還有，讓他去找村中名下有白芒的人，讓他們把芽尖都賣給林家。”
“小銳，你是說，咱們把村裏的白芒都收了，咱們炒茶，拿出去賣”林鳳頓時大爲興奮，要是能把村裏的白芒都收了，那可是一筆大生意。
“當然了賣給城裏來的茶客，和賣給咱家，還不都一樣”
“可咱們沒錢啊”林鳳沮喪起來。
其實，收茶、炒茶、賣茶，誰都知道這是一筆好生意。問題在於，磨山村這些人，都沒有那麼大的本錢，要不然，早就有人做了，哪裏還輪的上林家。
“等我和巧丫頭從城裏回來，自然就有錢了”林銳說道。
“小銳，你還是想賣巧丫頭的裙子”林鳳叫道。
“放屁”林銳喝道：“老子是要去賣茶”
“小銳，那茶壞了，賣不了錢了”林鳳很是喫驚。
“未必”
說話間，林巧已經收拾好行頭，來到院子裏。
林巧揹着一個藍布包袱，裏面應該是她的寶貝裙子。手裏還拎着一個小包，裏面是兩個饅頭和幾個包穀，算是姐弟倆的早飯。
林銳收拾起茶葉，用布包好，和林巧的藍布包袱一起，放在揹簍裏，背上肩頭，衝着林鳳說道：“今天晚上我回來，見到芽尖，你就是戴罪立功了”
“見不到呢，你把我吃了”林鳳斥道。
“反正我要見到芽尖巧丫頭，走，進城”林銳說着，擡腿就走。
林鳳見林銳當真是要去賣茶，慌忙叫道：“小銳，那茶葉壞了，可別坑了人家跟人家好好說，你可千萬別動手打人，小銳，咱家沒有白芒，還不是一樣過日子”林銳的功夫，林鳳是見識過的，她以爲林銳要用武力強賣。
“二姐，上好的白芒，人家搶着要呢哪裏用得着我動手”
“上好的白芒這也算上好的白芒”林鳳叫道。
林銳已經帶着林巧，出了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