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的心情卻不錯。
多年的老僕笑着說了些趣事,最後轉到了沈安的身上。
“阿郎,那沈安自以爲得計,可卻不知道阿郎你早就有了謀算,他那只是跳樑小醜罷了。”
文彥博慵懶的坐在窗戶邊看書,聞言微微擡頭一笑,說道:“在官家的身邊是不錯,可那卻是個漩渦。他的身份又特殊,沈卞的影響依舊存在,所以他要破局。”
老僕跟了他多年,對政治並不陌生:“他這是在討好您呢可您這次定然要出外爲官,咱們拍拍屁股走了,他卻要坐蠟了,哈哈哈哈”
文彥博不喜歡這種程度的自誇,就擺擺手,然後準備繼續看書。
“阿郎,富弼請見。”
富弼也是宰輔,可文家人卻用了請見,可見這次的紛爭已經傷了大家的麪皮。
文彥博的面色未變,說道:“他莫不是來撇清的無趣請進來。”
稍後富弼來了,文彥博假裝看書。
“文相,大事不好了”
嗯
文彥博擡頭道:“何事”
他覺得富弼是在玩震驚的套路,所以面色驚訝,心中卻在冷笑。
“沈安剛上了奏疏,請官家派人拿了鹽鐵副使郭申錫和被他彈劾的李參回京審訊”
什麼
文彥博自詡宰相城府,可此刻也不禁失態的丟下了手中的書本,然後嘶聲道:“他瘋了”包拯呢
富弼苦笑道:“郭申錫彈劾李參送了河圖給你,這些都是幌子,大家都知道,跟着做戲罷了。可他沈安竟然要當真文相,大事不好了。”
“包拯”
聽到包拯,富弼就咬牙切齒的道:“那老傢伙裝傻子呢,陛下也默許了,大家都在看一個少年在胡鬧”
包拯和文彥博可是鐵桿來着,官家把這事兒交給他和沈安,他哪敢接手,接手就要倒黴。
可趙禎是一氣之下的決斷,後來後悔了,可卻不好馬上反悔,就自我安慰着,覺得沈安也會裝傻。
結果沈安沒裝傻,而是接二連三的點了大爆竹,炸的宰輔們裏焦外嫩的。
文彥博霍然起身問道:“難道官家許了他”
富弼苦笑着點頭,“不然我冒着犯忌諱的風險來尋你作甚”
文彥博仰頭呼出一口氣,然後臉上皺成了一團。
“陛下出招了啊”
富弼心有慼慼焉的道:“可不是嗎,陛下許了他的建議,可一旦拿了那兩人上來,以後的官場就亂套了啊”
官場上的許多潛規則都有它的實用之處,比如說文彥博事件,這些潛規則就是爲了避免大家撕破了臉,彼此留些情面。
可沈安的兩份奏疏卻把這些潛規則給捅了出來。
他就像是站在大街上,嗓門洪亮的喊道:“老少爺們,大姑娘小媳婦們,這次倒文事件,實際上就是潛規則什麼狗屁的河圖,那只是個藉口,讓不願意挪窩的文彥博自覺些滾蛋罷了
可文彥博老不要臉的,官癮忒大,不願走,那些人就等不及了彈劾的都是僞君子,都是在爲人做事”
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些慌了。
這些潛規則已經運行了幾百上千年,從未有人敢捅出來啊
以後還會有人贊同什麼清官和青天嗎
沒了啊
都是一羣利益之徒罷了
而始作俑者的沈安只是個少年,大家肯定無法指責太多。
所以當事人文彥博、富弼那些被捲進來的官員們,大家都要成僞君子了。
富弼絕望的道:“這幾日京城裏都說沈安被逼到了絕境”
文彥博倒吸一口涼氣,“那他反擊就是天經地義,可咱們卻坐蠟了,好毒的沈安,趕緊進宮”
抓了這官場可就沒法維持了
。
以後大家都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哪還有什麼尊嚴和矜持
以後大家要弄誰都是赤膊上陣,可節操呢節操還要不要了
兩人丟掉了矜持,病也馬上好了,一溜煙就進宮求見皇帝。
“陛下身體不適”
陳忠珩有些心虛的說道。
面對着這些大佬,他沒法不心虛。
這些宰輔絕對敢衝進宮裏去查驗,要是被他們看到皇帝正在喫他剛叫人從州橋夜市買來的滷豬腳的話,他陳忠珩絕對會成爲替罪羔羊。
文彥博仰天長嘆,知道皇帝要進入看戲模式了。
“沈安啊沈安”
陸續有人趕來,宮門外頓時人人頭攢動。
不會是要叩闕吧
陳忠珩有些害怕,但卻板着臉硬頂着。
莊老實到處打探消息,也有些擔心會發生叩闕這等史書留名的大事。
這位郎君只是兩份奏疏就攪亂了汴梁城,而且官家竟然也願意配合着他胡鬧,讓人大跌眼鏡。
“他們不敢的。”
沈安沒有半點惶然慌張,天氣漸漸熱了,他在給果果扎風箏。
一張厚紙,一點魚膠熬製的膠水,還有他手中的竹片。
竹片要削平、削薄。
然後把竹片放在厚紙上,用膠水黏合。
連接上線,沈安滿意的道:“這就是王字風箏。”
“我的我的”
果果警惕的看着趙仲鍼,然後就可憐巴巴的對哥哥說道:“哥哥,我沒放過”
沈安笑眯眯的道:“讓陳大娘帶你玩。”
趙仲鍼的眼中也有些渴望,可他是男孩子,而且自覺成熟,所以沒好意思張口。
沈安也故作未見,想磨磨他的耐心。
“奸賊”
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厲喝,沈安微微皺眉道:“有瘋狗來了,陳大娘帶着果果到後院去放風箏。”
等果果一走,沈安順手抄起一根木棍,就獰笑道:“開門開大門”
大門打開,外面竟然有不少人,而且都是官員。
再遠處有不少百姓在圍觀,隔壁的王儉夫婦激動的不能自已,不斷在說着沈安的各種壞話。
當先的是一個御史,沈安認出就是自己在朝堂上打的那個。
御史見沈安出來,就戟指着他喝道:“奸賊,你擾亂朝綱,惑亂君王,今日就是你身敗名裂的日子,某”
呯
沈安收了木棍,御史的額頭以肉眼能辨識的速度,飛快的腫脹起來。
噗
他搖晃了幾下,然後撲倒在沈安的身前。
人羣鴉雀無聲。
大家都習慣了動嘴,哪見過這等悍然動手的官員
所以一時間竟然都被嚇懵了。
沈安用木棍敲打着手心,淡淡的道:“要動手就趁早,不動手就滾蛋。”
“毛兄”
幾個官員過來扶起了御史,然後悲憤的回身道:“陛下啊”
“走,去求見陛下”
一羣人駕着御史,浩浩蕩蕩的就往皇城去了。
呃
王儉有些不解的喊道:“繼續啊他就一個人,打不過你們的。”
“官人快跑”
阿珠見沈安的目光掃了過來,趕緊就往家裏跑,幸而還有些夫妻情義,沒忘記招呼王儉一聲。
莊老實一臉的惶然,趙仲鍼也覺得大事不妙了,“沈安,你又打人了,這次官家肯定不會放過你。”
沈安卻安之若素的道:“此事是官家和宰輔們在過招,我只是適逢其會的插了一腳。這些小官哪有資格上那戲臺子,還主動給自己加戲,可惜卻是丑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