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長久以來的優越感讓他們萌生的習慣。
沈安捐助的金額一爆出來,這些人就失望的各自散去。
“這事就這樣吧,大家回頭看看太學是怎麼教授學生的,咱們跟着學不,是加入進去學。”
“沒錯,附學附學,好歹也是太學的學生,過了發解試也是太學的功績,他沈安休想一手遮天”
“只是這次我等的子弟全軍覆沒,再等就是兩三年讓人惆悵啊”
一羣人漸漸散去,然後一個消息就開始散播。
但凡沈安在國子監一天,權貴子弟就別想附學
臥槽
這下算是捅馬蜂窩了。
那些權貴先是傻眼,然後就怒不可遏。
失去了這個便利,他們的子弟以後怎麼辦
蔭補自然是有的,官家大方,每次都能蔭補幾個。
可那些官職大多沒啥前途。
若是隻想混日子也就罷了,可誰家沒個重振家族的想法
最好的方式就是中舉,堂堂正正的通過考試做官,那樣不但名聲大振,而且還能按照磨勘的規矩一步步的升上來。
可科舉很艱難,咋辦
開後門
這是千古不易的法則。
只要過了發解試,中舉的可能性就會被放大。
可現在沈安竟然說要關閉這道門。
這是要作死呢
權貴們紛紛在看着宮中,等待着趙禎出手。
附學就是潛規則,可大宋的潛規則多了去,這一條算不得什麼。
可宮中卻鴉雀無聲。
秋風起,羔羊肥。
用羊排加上蘿蔔一起燉了,然後配上烤羊肉
夾起一條羊排,只需用嘴脣壓住一端,然後筷子夾住另一端拉一下,肉就進嘴了。
燉羊排鮮香細嫩,口感極好。
趙禎喝了一口酒,然後又夾了一片烤羊肉。
羊肉烤的火候恰到好處,而且外面帶了一部分肥肉,一進嘴裏油脂就爆開了
趙禎微微眯眼,緩緩品味着烤羊肉的美味,然後搖搖頭,讚道:“世間至美者,莫過於此。”
皇室最喜歡喫的就是羊肉,而權貴們同樣如此,所以榷場交易很是熱烈,若非如此,遼人那邊怕會全是貿易逆差。
遼人能讓大宋看上的貨物不多,牛羊馬而已。
戰馬自然不肯賣,牛羊無所謂。
一頓飯喫下來,趙禎的額頭見汗了。
他接過毛巾擦擦臉,然後反過來擦擦手。
陳忠珩在邊上伺候着,見他愜意,就堆笑道:“官家,那沈安如今越發的糊塗了,竟然去報復那些人”
“報復”
趙禎起身走了出去,陳忠珩跟在後面說道:“外面有人傳話只要沈安在國子監一日,那些權貴子弟就別想再進去附學。”
趙禎緩緩踱步消食,淡淡的道:“那些人可惱了”
陳忠珩說道:“惱了,有人喝多了還說要取了沈安的項上人頭”
這話有些過頭了,可趙禎卻未動怒,“他們若是能做到,我倒是還高看一眼。大宋到了如今的地步,卻不是一朝一夕,更非是一人能定興衰。他們不求他們能做些什麼,但凡安生些,我也能安枕了。”
趙禎負手往後面去了,大抵今晚會臨幸某位嬪妃。
官家的心情竟然那麼好
陳忠珩心中一動,就仔細琢磨着他後面說的話。
太學那裏是大宋培育人才之地。
權貴子弟是人才嗎
不是
大多是紈絝
“那些都是色厲內荏之輩,無需關注。”
王雱很是淡定的分析着,但他今日卻沒有用摺扇。
沈安說道:“大宋的冗官源頭就是來自於此。不管是蔭補還是不斷增加的進士,都是活脫脫的饕餮,在吞噬着大宋的肌體,不解決了這個問題,任何革新都只會是曇花一現。”
他饒有深意的看着趙仲鍼說道:“這個蔭補是從宰輔開始每逢大禮典,宰相可門蔭十人,執政門蔭八人,不論才智高低,盡皆封賞,甚至襁褓中的孩子都成了官你怎麼看”
沈安竟然讓趙仲鍼來回答這個問題
王雱的眼中多了狐疑,然後靜靜的聽着。
這個問題很尖銳,趙仲鍼想了想,“科舉取士是多了些,遠超前唐。至於蔭補此事卻很難辦。宰輔要安撫,重臣要安撫”
這還是基於一個與士大夫共享天下的想法。
既然是共享,那麼好處自然要均分。你皇家得了最大的好處,可也不能虧待咱們啊
所以大夥兒還是富貴萬年吧,而手法就是蔭補。
子子孫孫都爲官,這才讓人心中舒爽。
可這樣下去就是慢性自殺,無論經濟和軍事的改革有多成功,冗官和蔭補不改變,這個大宋依舊會慢慢沉淪。
沈安心中有些失望。
趙仲鍼覺得王雱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古怪,好像是不屑。
他斜睨了王雱一眼,說道:“可這等安撫的手段對大宋的秩序是破壞,無數次破壞之後,秩序就會蕩然無存。安撫的手段有許多,但最重要的還是遵守秩序一旦把秩序視爲無物,今日蔭補他的子孫,明日蔭補他的侄子,大宋的官職成了什麼”
趙仲鍼的臉上早已脫了稚色,說話間漸漸多了沉穩,和他腹黑的本性恰好相反。
他正色道:“到了那時,大宋的官職就成了可以買賣的貨物。當官職成了貨物之後,大宋就再也沒了未來”
他被沈安薰陶的早已不是那個趙仲鍼了,原先的他思維被限制在一個範圍之內,後來跟着沈安學習了許久,漸漸打破了心中的那個窠臼。
若是這話被那些人聽了去,怕是會立即呵斥他是瘋了。
老趙家坐天下的最大本事就是和文官們穿一條褲子,大夥兒共享富貴。可你竟然把這個本事當做是臭狗屎
這話被趙禎聽到了倒是無所謂,只是覺得這小子太瘋狂,但銳氣十足,是塊好料子。若是被宰輔們聽到了
王雱的眸色微變,他本是坐在沈安的身邊,卻突然就衝了出去。
這一下太過突然,趙仲鍼驚訝,沈安卻沒有反應。
他衝出了門外,先是左右看看,然後又迅速圍繞着書房跑了一圈,這才氣喘吁吁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