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大宋的邊陲地段,廣南西路特別設置了安撫使一職。
安撫使大抵就和後世的封疆大吏一個味道,大權在握,統御文武。
可此刻這個權利卻讓蕭固有些麻爪了。
轉運使宋成沉着臉道:“西平州的峒將有些蠢蠢欲動,還在四處招兵買馬”
邊上的提點刑獄李師中罵道:“那些峒將都是白眼狼,每年運去的糧草都是白吃了,交趾人一鼓譟,他們就開始響應了。”
都指揮使王輪小心翼翼的問道:“要不鎮壓”
蕭固看了他一眼,王輪馬上就束手而立,大氣都不敢出。
這就是安撫使的威力,他若是想動王輪,王輪只有閉目等死的份。
見他知趣,蕭固才說道:“奏報已經在路上了,可等朝中決斷太慢怕是那些峒將都會鬧起來。人心啊永不知足,那些人不知道大宋的厲害,就想着趁機鬧事,派人去,查清楚。”
王輪大聲應諾,然後出去安排。
三人這才輕鬆了些,李師中還叫人沖泡了茶水來,大家坐下慢慢的品茗。
“好茶這是汴梁送來的團茶。”
蕭固放下茶杯,一臉滿足的道:“李日尊上來之後,交趾人頻繁越境搶掠,貪得無厭。到了如今,幾乎是每日都能聽到交趾人越境的消息,可見是肆無忌憚了。”
“是啊那些交趾人發狂了。”
宋成糾結的道:“宋士堯說要小心交趾人突襲,最好是派出斥候到交趾去查探。”
“怕是有去無回。”
蕭固沉吟道:“那邊瘴癘密佈,只有交趾人方能從容活動。斥候去了作用不大,如今西平州那邊峒將鬧事纔是最緊要,先處置了再說。”
隨後就是來回拉鋸,西平州的峒將上次被交趾人襲擊,還是宋士堯帶人救援。可宋士堯再次去時,卻被拒之門外。
這是鐵了心要鬧事了。
宋士堯強烈建議動手,說是先下手爲強,直接拿下那些峒將,震懾交趾人。
蕭固猶豫了。
一旦動手的話,他擔心會在廣南西路引發動盪。
那些峒將和土人將會惶然不安,認爲大宋要拿他們開刀,那樣的話,怕是交趾人都不用來了,廣南西路就會亂作一團。
作爲廣南西路的安撫使,他權勢滔天。可現在這個權勢卻成爲了桎梏。
他不敢輕易下決斷,一舉一動都在思量。
日子一天天滑過,峒將們鬧騰的越發的厲害了,甚至開始劫掠。
“都是賊子”
蕭固怒了,召集了衆人議事,一力主張鎮壓。
“壓下去抓住爲首的峒將,解送汴梁”
命令下達,宋士堯等人開始整軍備戰。
廣南西路原先有些懶散,軍備也懶散,就像是一個膿包。直至被儂智高弄破了這個膿包,大宋纔開始重視了這邊的防禦力量。
雄略軍就是禁軍,外加各色廂軍,加起來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
邕州就是廣南西路的戰略中心,作爲對交趾方向的防禦中心。
宣化城裏喊殺聲震天響,蕭固傳令,不再限制土人進出,於是消息漸漸泄露。
“這是敲山震虎。”
站在城頭上,蕭固眯眼看着遠方,自信滿滿的道:“西平州的那些峒將若是聰明,就該自縛請罪,否則這些虎狼之兵將會見血”
宋士堯站在他的身後,目光中帶着憂鬱。
宋成對他的印象頗好,就說道:“你可是有話說安撫使在此,儘可道來。”
宋士堯說道:“西平州的峒將下官就怕他們和交趾人勾結,若是如此,怕是難了。”
蕭固搖頭道:“不學無術”
宋士堯馬上低頭請罪。
蕭固回身道:“那些峒將交趾能給他們什麼給些錢糧罷了,可大宋哪年不給錢糧而且大宋對他們多有懷柔,交趾人可不一定。只要是不蠢,自然不會和交趾人勾結。”
宋士堯唯唯稱是,可心中總是覺得不安。
“有三騎遠來”
城頭有人在叫喊着,“他們在疾馳”
這是久違戰陣後的驚慌,蕭固看着那三騎,說道:“慌什麼叫人去接應。”
稍後那三人被帶了上來。
“何事”
蕭固的身體有些僵硬,臉上全是木然。
“安撫使,西平州峒將來降。”
瞬間蕭固的身體就放鬆了,臉上也浮現了笑容,說道:“多少人”
來人是個軍士,他低頭道:“三十餘人。”
宋士堯放鬆了些,蕭固說道:“如此甚好,令人整治酒菜,若是好說話,就給他們喫。”
這話裏帶着些許傲然。
大宋的一切在這邊都是高端享受,大宋最新流行的炒菜也傳到了這裏,雖然不大正宗,可依舊讓人垂涎欲滴。
有錢的峒將會花錢去買馬,然後在爭奪地盤的戰鬥中就有了騎兵優勢。
等那三十餘騎進城後,一隊軍士在監控着他們,直至他們下馬,這才放鬆了些。
蕭固親自下了城頭,爲首的峒將急忙下跪,然後嘀咕了一堆。
“說是爭地盤打起來了,不是造反,就是想要些糧草,好把對頭打下去。”
“此次來降,不,說是來求援,想請大宋做主,把丟掉的地盤要回來”
蕭固心中一鬆,就笑道:“如此只是他們之間的事大宋卻不好插手,羈縻羈縻,就是不干涉太多。若是干涉多了,此後他們定然要鬧騰,所以啊”
峒將率領麾下跪下後,邊上的軍士們也放鬆了心神,覺得這一戰是打不起來了。
就在此時,那峒將伸手在懷裏一摸,人也從地上彈了起來,直接撲向了蕭固。
半空中,峒將的手上多了一抹寒光,竟然是短刃。
蕭固沒有反應,他的心中冰冷,只是盯住了峒將,身體卻沒有做出任何應對。
在場的人大多沒有反應,蕭固心中一嘆,知道自己今日死定了。
這峒將分明就是來刺殺的
刺殺了蕭固之後,廣南西路再無能一力做主之人,然後就要亂了。
他後悔了自己的輕敵,然後準備閉上眼睛。
一個身影從後面撲了過來。
“殺”
宋士堯來不及拔刀,合身撲了過來,竟然是準備用身體來擋住短刀。
峒將見他撲過來,就用力揮手,然後身體落地,轉身就跑。
短刀飛了過來,蕭固心中驚駭,這時宋士堯已經上來了,他一把抓住蕭固的臂膀,用力一推。
短刀擦着蕭固的手臂,插入了宋士堯的肩膀裏。
這一連串動作兔起鶻落,等衆人反應過來時,那峒將在兩個彪悍男子的護衛下已經上馬而去。
“殺了他”
宋成扶住了宋士堯,面色鐵青的喊道。
可那三十餘人卻都沒逃,而是全力撲殺過來。
這邊宋軍有三百餘人,而且有弓箭,這些土人的衝擊堪稱是自殺。
可在他們的亡命衝擊下,那峒將竟然趁機帶着兩人衝出了宣化城。
“哈哈哈哈”
峒將的笑聲傳來,蕭固惱怒的道:“讓郎中給宋士堯治傷,若是治不好老夫要他的命”
他不顧形象的衝上了城頭,氣喘吁吁的看着正在遠去的那三騎。
“竟然這般狡黠,可要追擊嗎”
李師中也很惱火,但好歹蕭固無事,算是虛驚一場。
蕭固搖頭道:“誰知道後面是否有埋伏,此刻卻不好追,罷了,令人出城哨探,諸軍操練都停了,準備”
他們在城頭上商議了一陣,定下了嚴加防禦的對策。
“有騎兵來了”
城頭又發現了騎兵,蕭固說道:“果然不出老夫的所料,戒備,全城戒備。”
命令傳達下去,各軍開始集結,紛紛走上城頭。
“不對吧。”
宋成眯眼看着遠方,說道:“怎麼是三騎呢”
蕭固一看也是,等那三騎漸漸靠近時,不禁愕然道:“不就是那峒將嗎”
“他竟然不逃,反而回來了”
“這般囂張,安撫使,下官請命出城迎擊。”
三名騎兵,隨便帶些人出城就能趕跑他們。
“不必了”
蕭固的聲音帶着冷意。
“敵騎”
正面三十餘騎緩緩而來。
“左邊右邊也有。”
左右都有三十餘騎包抄過來。
“是哪裏的騎兵”
“是黑甲”
“他們打旗了寫的是什麼”
“是邙山”
“是大宋的騎兵”
“天吶竟然是用邙山做軍號。”
“邙山軍”
蕭固驚訝的道:“邙山軍,這是哪裏的軍號”
宋士堯草草處理了傷口來了,他聞言就看了一眼,驚呼道:“是汴梁的邙山軍,是沈待詔操練的雄州兵。”
作爲軍中人,他知道邙山軍在汴梁鬧出的一些事,還有些不屑。
可此刻邙山軍竟然來到了這裏,這說明了什麼
“是鄉兵”
臥槽
蕭固瞬間熱情消散。
“鄉兵這是來玩樂的嗎”
大宋的兵力構成是禁軍、廂軍、鄉兵。
鄉兵來這裏有個屁用
“他們加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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