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北宋大丈夫 >第433章 不,是高瞻遠矚
    第二天午後,一隊軍士護送着大宋使團進宮。

    唐仁在看着街面上的人流,暗中感受着氣氛。

    他希望感受到緊張,可那些行人不是面色愁苦就是神態自然,五月份的動盪彷彿從未發生過。

    一路到了王宮裏,看着秩序井然,唐仁心中微微嘆息,心中對李諒祚的評價又高了一層。

    宴會設置在寬敞的宮殿內,各自安坐後,有西夏官員作爲陪客。

    “嵬名聿正”

    唐仁起身行禮,對面的西夏官員含笑道:“正是,陛下令某來相伴,隨後某會跟着貴使去大宋。”

    唐仁仔細看着他,認真的道:“某說怎麼那麼眼熟,原來是氣息啊”

    他的語氣中有些豔羨,嵬名聿正不解的問道;“某的身上是何氣息”

    唐仁嘆道:“這等氣息某隻在宰輔的身上感受過,沒想到今日竟然在西夏遇上了您,真是緣分啊”

    西夏崇佛,所以唐仁的緣分一說讓嵬名聿正不禁點頭道:“正是緣分。”

    兩人隨後就展開了友好的交談。

    寒暄已畢,嵬名聿正說道:“原先沒藏訛龐和大宋發生衝突,這是陛下所不願意見到的,只是哎出此權臣,是我國的不幸,現在陛下重新掌握了權利,第一件事就是想和大宋重修舊好”

    他說着就擡頭看了唐仁一眼。

    你們大宋對西夏是個啥意思

    他卻不知道此刻唐仁的心中全是震驚。

    去年沈安曾經給他分析過西夏的局勢:沒藏訛龐若是上位,估摸着矛盾會很多,他會借用和大宋開戰來緩和國中的矛盾,甚至把那些反對者送到沙場上去,讓大宋來幹掉他們。

    而若是李諒祚上位,因爲立足未穩,他需要一個穩定的發展環境,定然會對大宋表示善意。

    待詔,您說的全對

    沈安後面還說了,別對西夏人抱什麼希望,大家虛與委蛇也好,藉機佔便宜也行,反正一句話,有好處就扯淡,沒好處就不搭理。

    這就是現實外交政策,但很對唐仁的胃口。

    他的身體微微前驅,含笑道:“屈野河”

    大宋的屈野河呢

    你們搶走的地方呢

    嵬名聿正乾笑道:“此事可以商議,不過榷場能否重新開放”

    唐仁搖頭又點頭,很是遺憾的道:“當初沒藏訛龐起兵攻打大宋,朝野震怒,此時若是重開榷場的話,宰輔們怕是會被罵爲奸賊”

    你在吹牛筆

    大宋的宰輔哪裏會在意什麼民間的議論,這是在忌憚我西夏罷了。

    嵬名聿正冷笑道:“若是不肯開放榷場就歸還屈野河那些耕地陛下也會被人戳脊梁骨”

    兩邊旗鼓相當,都不肯讓步。

    大宋使團的官員們都覺得這事兒不該自己管,等西夏使者去了汴梁之後,自然有宰輔們來磋磨他。

    此刻大宋上下對西夏人很是鄙夷,覺得這是一羣叛逆。所以他們壓根就不在乎這些。

    至於屈野河,大宋不差那點耕地,要來作甚

    他們覺得唐仁是想用屈野河的舊地來做籌碼,以換取西夏人的善意,這樣回去大家都有功。

    就在他們的自信滿滿中,唐仁的微笑漸漸收了起來,冷冷的道:“某記得遼人好像在惦記着河西之地而且吐蕃人好像也對那塊地方垂涎欲滴”

    嵬名聿正的眸子一縮,倒吸一口涼氣,“你”

    “想問某是如何知道的嗎”

    唐仁笑吟吟的道:“遼人想和大宋聯手目的”

    你懂的,大宋若真和遼人聯手,西夏就只能跪了。

    遼人對河西那塊地方垂涎已久,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兒,唐仁順勢一詐,嵬名聿正卻變色了。

    這不是城府不夠,而是西夏如今在經歷了沒藏訛龐的謀逆之後,內部需要肅清逆賊的同黨,李諒祚還得要全面掌握權力,這些都需要時間

    爲了爭取時間,暫時的妥協也會是李諒祚的選擇之一。

    唐仁相信沈安的判斷,但依舊有些忐忑。

    他故作不在意的看着嵬名聿正,笑吟吟的道:“西夏王還不來嗎”

    嵬名聿正微微垂眸,突然說道:“屈野河也不是不能商議,只是陛下正當婚姻之年,尚大宋公主如何”

    娶大宋公主

    這是個意外的問題,但唐仁馬上就作出了應對:“此事需要官家親自決斷。”

    嵬名聿正點點頭,接着外面有人喊道:“陛下到”

    李諒祚來了,看着很是從容。

    隨後就是宴席,牛羊肉是主食。

    李諒祚一直沒說話,直至宴會結束時都是默然,只是在出去的時候特意在唐仁的身前駐足。

    “朕聽聞大宋有個官員對西夏多有不滿”

    通譯翻譯了出來。

    唐仁起身拱手,不解的問道:“不知西夏王說的是誰。”

    李諒祚偏頭看向嵬名聿正,說道:“叫做什麼沈”

    嵬名聿正說道:“沈安,此人從進入官場開始,就瘋狂攻擊我國,後來更是在府州此人用我西夏勇士的屍骸築京觀殘忍之至。”

    李諒祚哦了一聲,然後正色道:“大宋若是想和西夏世代交好,此等人就該罷黜了纔是。”

    他目光平和的看着唐仁。

    竟然是爲了京觀嗎

    唐仁想起了一句話,彼之仇寇,我之英雄。

    是了,西夏人兇蠻,以往大宋就懼怕這種兇蠻,西夏人也引以爲豪。

    可現在大宋卻出了一個更兇殘的傢伙,西夏人感到了不安,所以想施加壓力。

    可這個壓力官家會接受嗎

    唐仁搖搖頭,說道:“西夏王怕是有些誤解沈待詔深得官家的信重,廢黜那不可能,此次他前去西南,交趾人怕是要哭了那邊定然會多一個大京觀,某對此深信不疑。”

    他微微昂首,嘴角含笑,帶着些許諂媚。但這個諂媚的微笑在西夏人的眼中卻多了些含義。

    宋人不怕咱們

    京觀,那會讓勇士們哀傷,讓他們不敢面對那個號稱是魔王的傢伙。

    他們畏懼自己的靈魂不能歸來。

    那個兇殘的傢伙啊爲何還不死。

    李諒祚定定的看着唐仁,眸色漸漸冰冷。

    唐仁依舊在微笑着,脊背挺拔。

    出使在外你就代表着大宋,哪怕是死,你也不能低頭。他們哪怕是打斷了你的腿,用骨頭渣子你也要站直了

    這是沈安對他的指點和期望,唐仁發誓自己一定遵守。

    所以在這位看似木訥,實則殘暴的西夏王的面前,他驕傲的昂着頭,就像是在面見一個部落的首領。

    李諒祚的木訥漸漸溶解了些,他微微頷首道:“貴使回去後,爲朕轉達對大宋皇帝的敬意,並轉達朕希望兩國世代友好的誠意”

    唐仁微笑道:“西夏王的話某定然一字不漏的稟告給陛下。”

    這裏他用了稟告,暗示李諒祚是趙禎的下級。

    李諒祚笑了笑,說道:“若是親事能成,兩國就是親戚了,那樣最好不過。”

    直到這一刻,他依舊把自己的婚事當做是籌碼,而不是馬上扶正自己的老情人梁氏。

    這是一個胸懷大志的西夏王,而且比李元昊還冷靜,只是武功差得遠,否則必然會成爲大宋的頭號大敵。

    回到驛館後,衆人都默契的進了唐仁的房間。

    “看好外面,不可讓西夏人靠近。”

    有人急匆匆的交代着,然後回身說道:“承旨,您這般胸有成竹,這是爲何李諒祚爲何那麼客氣”

    “咱們和沒藏訛龐親切,李諒祚應當要立威啊爲何要那麼親切”

    “他甚至還想求娶公主,這是判定大宋對他有善意,這是爲何”

    “”

    一羣下屬爭先恐後的提出問題,看那忍無可忍的模樣,分明就是憋了許久,再得不到解答會發狂。

    唐仁嘆息一聲,說道:“你們定然以爲這是某的本事吧”

    “當然是您的本事,從到了西夏之後,您就穩如泰山,哪怕西夏人冷落咱們也不慌不忙,不是您的本事,難道是咱們的哈哈哈哈呃”

    這個笑聲在唐仁的搖頭中戛然而止。

    “不是”

    “當然不是。”

    唐仁目露崇敬之色,嘆道:“沈待詔在去年就判斷出了西夏這邊的變故,說沒藏訛龐幹大事而惜身,優柔寡斷,遲早會付出代價”

    有人問道:“難道他去年就知道沒藏訛龐謀逆會失敗這也太神了吧”

    “爲何不能”

    唐仁說道:“待詔去年就說別小看了李諒祚,此人頗有手腕。去年去大宋的西夏使者乃是李諒祚的心腹,某就尋機告訴他,要小心沒藏訛龐謀逆,最好是在他家裏弄個眼線誰知道李諒祚竟然把梁氏給勾搭上了,這眼線如何”

    原來是這樣

    原來你早就對李諒祚釋放了善意

    不,是沈安早就看出了李諒祚必勝,所以纔有了唐仁冒險示警。

    可李諒祚也太能幹了吧,竟然把表嫂給發展成了眼線,還弄大了她的肚子。

    唐仁讚道:“待詔目光敏銳,李諒祚今日看似威嚴,可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待詔的推測中包括他現在想和大宋交好,待詔也早有預測”

    衆人面面相覷,“這沈待詔也太難道他是神仙”

    “不,是高瞻遠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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