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北宋大丈夫 >第468章 揮舞鋤頭挖根的沈安
    韓琦在看着沈安,他一直覺得這小子是個蠢的,可現在卻覺得自己錯了。

    這不是蠢,而是愣頭青啊!

    挪用公款的事兒許多人都幹過,只是有的填回去了,有的沒填而已。

    作爲有進取心的官員,沒有誰會去佔這種便宜,否則後面被人抓住這個問題猛烈攻擊,那就是自己給自己挖坑。

    可有進取心的官員多嗎?

    不多。

    大部分官員都覺得自己上進無望,還不如得過且過。

    這些人就是貪腐的主力,以及挪用公款的生力軍。

    一般數額不大的話,這種事大家都睜隻眼閉隻眼,所以一直相安無事。

    現在這個無事牌被沈安一把拽了下來,還踩了幾腳。

    你厲害!

    韓琦由衷的佩服沈安的大膽。

    慶曆革新中提出了許多改革措施,可貪腐和挪用公款這一塊從來都不是重點。

    爲何?

    因爲一旦動了這個,天下的官員都要視你爲仇人,那還革新個屁啊!

    可沈安就衝着這件事開火了。

    殿內鴉雀無聲。

    陳忠珩覺得沈安是在作死,但只要他不窮追猛打的話,過一段時間就能度過危機。

    你趕緊退下吧!

    還盯着官家看,你這是想幹啥?

    作死呢!

    趙禎也覺得沈安是在作死。

    別以爲大宋對官員待遇不錯就沒貪腐,貪腐的根源不是待遇,而是伸手可及的錢財,不斷在誘惑着官吏們。

    面對這種誘惑,能經受住的有幾人?

    這年輕人莫不是發燒了?

    趙禎微微搖頭,說道:“此事朕自會細細思之。”

    消停吧,這事朕算是爲你壓下去了。

    今日之事就算是傳出去,也會成爲一個未遂事件被人談笑而已。

    可沈安卻昂首道:“陛下,外剝馬務冗官六人,這六人每日就在廝混,什麼事都不幹,可每月還拿着朝中的俸祿。陛下,這等廢物尸位素餐,爲何要養着他們?”

    趙禎的目光呆滯了,他看着這個慷慨激昂的年輕人,彷彿是看到了當年的那個人。

    范仲淹!

    當年他也是這般慷慨激昂,但最後卻黯然收場。

    慶曆革新的重點不是其它,而是吏治。

    范仲淹的目標就是壓縮大宋的官員編制,把那些尸位素餐者趕回家去啃老米飯,然後通過各種手段來限制官員數量的增長……

    他甚至還要求覈查官員的政績,這下算是捅到了馬蜂窩,天下官員都在反對他。

    而另一個就是恩萌,這一條范仲淹也不敢砍斷,只是限制,把恩萌的年齡往後推,而且要考試。

    這兩條着實激怒了無數官員權貴,於是暗流涌動,很快范仲淹就從著名的君子變成了著名的小人,而且還是結黨營私的小人。

    這就是得罪了權貴官員的後果。

    你此生是君子還是小人,只是他們的一番話而已。

    你沈安不知道這些嗎?

    趙禎相信沈安是知道的,可他爲何還敢捅這麼一下?

    他看向了宰輔們,這一次連歐陽修都低下了頭。

    這個馬蜂窩目前沒人敢捅,可沈安就敢。

    朕想抽人啊!

    趙禎的額頭青筋暴跳了一下。

    他何嘗不想革新,可一旦動了,這天下也就亂了。

    他擺擺手,淡淡的道:“退下吧。諸卿,退下吧。”

    沈安怒了,說道:“陛下,大宋已然危若累卵了,這些人在啃噬着大宋的血肉,在腐蝕着大宋的肌體,若是置之不理,以後如何?以後的大宋可能養得起這些蟲子?”

    養不起,誰都知道養不起。

    可好死不如賴活,大家現在還能活,爲啥要動手?

    革新就好比自己給自己動手術,一般人肯定怕痛,所以能拖一天就是一天,等到了拖無可拖時,才悲劇的發現已經是無可挽救了。

    趙禎鐵青着臉喝道:“退下!”

    這是在保護你,小子,否則你會成爲衆矢之的!

    沈安深吸一口氣,說道:“陛下,這一日早晚會來,範公之後,大家都在沉默。可這個大宋需要人站出來吶喊,告訴大家這些危機。這些吶喊會引來那些蟲子的瘋狂撕咬,臣……已然做好了準備,縱然身死也在所不惜!”

    他躬身告退。

    君臣看着他緩緩出去的背影,突然覺得有些冰冷。

    曾幾何時,在場的大家都是雄心勃勃的想革新,並付諸實施。

    可失敗之後,他們見識了那股龐大的反對力量,從此不敢再說革新二字,只求安穩。

    如今又來了一個年輕人,正如我們當年那樣的發出了吶喊。

    沈安的重點不是什麼挪用公款,他只是用這個作爲引子,引出了吏治的問題。

    一個外剝馬務就有一半人在閒着無所事事,白拿着俸祿。放眼整個大宋,這樣的人有多少?

    這個大宋……

    趙禎突然覺得有些冷。

    他看了下去,韓琦在發呆,曾公亮微微皺眉,孫抃萬

    事不管,歐陽修……

    歐陽修出班道:“陛下,此事要封口。”

    趙禎搖頭道:“封不住。”

    歐陽修唏噓道:“臣老了,可……可今日看到了這等少年,臣卻覺着自己還能再幹十年。”

    他擡頭,眼中多了堅毅:“陛下,臣還能再幹十年,好歹要看着這些年輕人站穩了再死!”

    他的眼睛漸漸紅了,說道:“當年臣身爲諫官,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範文正他們黯然離開汴梁,臣……臣無能啊陛下!至今想起來臣依舊耿耿於懷,若是再來一次……陛下,可能成嗎?”

    他眼巴巴的看着趙禎,因爲距離的緣故,視線內的帝王很模糊,彷彿是身處水波之中。

    趙禎只覺得一股氣衝上了胸口,他面色通紅的準備起身,最後卻漸漸平靜了下來。

    他的眼神有些冰冷,還有些悲哀。

    沒有誰比他更明白當年的慶曆新政究竟是經歷了些什麼。

    他想起了那些暗流,那一年宮中的謀逆……

    那些人……真是夠瘋狂啊!

    他不禁打了個寒顫,然後說道:“朕知道了。”

    這是最穩妥的回答。

    不傷歐陽修的心,但他覺得還需要說些什麼,就起身道:“十年後,朕和你在此相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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