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洛鬼鬼祟祟的摸進廚房,低聲道:“娘子說媒人都說好了……”
曾二梅正在炒菜,聞言身體一僵,然後說道:“我要炒菜,快出去。”
陳洛嘿嘿的摸了她手一下,說道:“二梅,咱們啥時候能……”
他挑挑眉,一股子猥瑣的氣息就散發出來。
“出去!”
曾二梅一鍋鏟就把他抽了出去,自己的臉蛋卻佈滿了晚霞。
晚霞中,沈安和妻子在後院看果果種花。
果果拿着小鏟子在奮力挖坑,楊卓雪想去幫忙,卻被沈安拉住了。
“官人,果果還小呢!”
楊卓雪覺得這等小女孩就該學學針線,挖坑種樹這等事不該她幹。
“孩子也得幹活。”
沈安說道:“咱們家不差錢,可人生在世,你得知道什麼事該怎麼做。五穀不分,四體不勤,那樣的人活的渾渾噩噩的,無趣。”
楊卓雪嗔道:“全汴梁就果果最辛苦,每日還得聞雞起舞,隨後讀書……現在還得學種花。”
她和果果姑嫂情深,在沈安外出的時候都是一起睡,自然結成了聯盟。
“許多事不是辛苦,而是樂趣,不然果果整日學繡花做衣裳,或是滿後院亂跑,那樣可有意思?”
楊卓雪愕然,偏頭看着沈安道:“那些官宦人家的孩子不就是這樣嗎?”
“沈家不一樣。”
沈安說道:“咱們家沒那麼多規矩,不管是你還是果果,都可以自由的活着。”
楊卓雪在沈家算是比較自在的,而且還不時能回孃家,這在汴梁算是頭一份。
她只覺得心中的暖意在蘊蘊而發,“官人,您不怕外面的人說嗎?”
人是羣居動物,所以才人言可畏。
她好奇的看着自己的夫君,覺得他一定會有個很好的答案。
沈安微微一笑,說道:“人活在世間首要是自己,其次便是親人。善待自己,善待親人,除此之外,我憑什麼要去取悅別人?”
這個時代對人的要求很高,各種規矩的目的就是讓你變成一個君子。
君子的一舉一動自然是要符合這個時代的要求,這是共識。
可沈安的話卻像是一記炸雷,讓楊卓雪有些不敢相信的同時,深深的被打動了。
我憑什麼要去取悅別人?!
人每天活着就像是在表演,在親人的面前表演是親情,心甘情願;出門之後,你還得在街坊的面前表演,;在同僚的面前表演;在……
一個人從起牀開始就在表演,直至夜間再次進入夢鄉,這纔回歸本性。
這個時代的人習慣了表演,去取悅親人,取悅街坊,取悅朋友,取悅同僚,取悅無數人……
可他們偏偏忘記了取悅自己。
他們已經習慣了,並覺得理所當然。
所以沈安的話才顯得格外的離經叛道,但楊卓雪卻有些醍醐灌頂的醒悟。
她只覺得身體一鬆,輕鬆感就來了。
“夠了夠了,再挖就能埋花花了。”
沈安蹲在邊上,花花不安的在邊上搖尾巴。果果杵着小鏟子,皺着小眉頭說道:“哥哥,你不是說根越深越牢實嗎?”
多好的哥哥啊!
楊卓雪想了想街坊的那些哥哥,好像都不怎麼帶弟弟妹妹玩耍,一點都沒耐性。
這樣的男子,在當世堪稱是稀罕物,我竟然嫁給了他?
楊卓雪想起上次回孃家時母親說的話,說是外面好些人家後悔當初沒下手搶沈安,倒是讓楊家佔了大便宜。
她的腦海裏出現了一個場景:自己和沈安走在御街上,突然兩側衝出來無數女人,而且都是美人。這些女人瘋狂的拉扯着沈安,還大聲的咒罵她,想搶走她的夫君……
很可怕啊!
她的腦海裏出現了另一個畫面:沈安冷冷的拔刀,一刀劈去,地上就出現了一道巨大的鴻溝。
巨大的鴻溝對面是那些女人,另一面是她和沈安。那些女人被氣浪掀倒在地,依舊伸手哭喊着,想引來沈安的注意。
沈安瀟灑的回刀入鞘,然後轉身道:“隨爲夫來。”
她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只覺得心中的幸福都要堆滿了。
……
沈家的幸福泡泡遮天蔽日,宮中的也不差。
趙禎今晚特地和皇后一起用飯,席間還喝了些酒。
夜色很美,但也很冷。
趙禎把一襲大氅給妻子披上,在她回頭驚愕時笑道:“我們夫妻多年,往日倒是冷落了你,今日便補償一二吧。”
夜風微冷,但暖意卻通過大氅傳遞了過來。
曹皇后的濃眉微微一皺,說道:“官家,您也得穿。”
趙禎伸開手臂,微笑道:“我如今身體好了,感覺渾身都在發熱。若是可以,我現在只想換一身寬衣長袖的衣裳,在這宮中緩緩而行,吹着風,飄飄乎欲仙。”
曹皇后笑道:“您的身體好了,大宋也就好了。這幾日外面都在歡呼呢,說是您重新理事,連遼人都安分了些,可見這大宋還離不開您。”
趙禎的面色微紅,他回身說道:“今日才收到消息,耶律重元有些異常的舉動,可耶律洪基卻視若無睹,可見是要對付他的這位皇太叔。遼人要自顧不暇了,咱們就看熱鬧,哈哈哈哈!”
曹皇后福身恭賀。
“我登基多少年了……”
趙禎皺眉擡頭想了想,然後失笑道:“多到都不記得了,這些年來我算是兢兢業業吧?”
曹皇后點頭道:“再沒有比您更兢兢業業的皇帝了。”
趙禎微微偏頭過去,在大家看不到的耳後,有些細微的紅暈。
“從那個女人開始,我就一直在等,後來等到了自己親政,就一步步的走,時刻記得善待這個天下,善待天下人……這些年……還不錯。”
他的微笑着,腳下輕鬆。
看着他消失在寢宮之中,今夜依舊沒有得到邀請的曹皇后沒好氣的道:“就是女人多。”
孤枕難眠對於曹皇后來說早已成了習慣,在趙禎和那些女人同牀共枕時,她只能在自己的地方躲着,用冰冷來抵禦寂寞和難堪。
但這個帝王終究還是給了自己尊重,那麼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