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修當年爲官就很瀟灑,每日出遊,飲酒作樂,歌姬爲伴……
所以喫一頓飯真心不算事。
但蘇晏卻拒絕了。
他的理由是喫請近乎於受賄。
可酒肆裏的宋商卻彷彿在嘲笑自己的對手。
難道里面的不是酒菜,而是泥土?
你能喫宋商的宴請,爲何不能喫咱們的?
大食商人們有些不忿,但若是沒有蘇晏剛纔的果斷,他們的船和貨也會付之一炬。
這份恩情可以不報,但蘇晏這個態度值得商榷啊!
這時宋商們紛紛出來,都站在了蘇晏的身後。
——競爭!
這是沈安的原話。
大宋和大食之間的商業競爭纔開始,但大宋卻無所畏懼。
蘇晏拱手,大食商人們還禮離去,走的時候在交頭接耳,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蘇晏回身,看着宋商們說道:“大宋有讓外人豔羨的貨物,那些貨物在海外能當錢財使喚,可大食人有什麼?他們運送來的以香料象牙最多,可大宋找不到嗎?”
沈安說過,香料就在距離大宋不算太遠的島嶼上,當年邙山有人去過,看到島上全是香料。
作爲邙山門下的一員,蘇晏對此深信不疑。
既然大食人的貨物大宋都能找到,那爲啥要讓他們掙錢?
商人們的眼中多了興奮之色,雖然大海是畏途,但那有錢啊!
爲了錢財而搏命,這不就是商人的使命嗎?
“出海!”
“馬上出海!”
商人們士氣如虹,紛紛召集了夥計船工,然後採買貨物,補充食物和淡水。
從半月前商人們就開始集結了,準備第一次規模化出海,可卻一直拖到了今天,蘇晏一直以各種理由壓着不讓他們起航。
商人們以爲是擔心大食商人的反彈。
記得太宗皇帝時,大宋和外藩幾乎不通商,大宋更像是閉關守國。
太宗皇帝一看這樣不行啊!於是就派出使者去各國通報消息,歡迎大家來大宋做生意賺錢。
於是商人們陸陸續續的來了。
“先生說過,請進來沒錯,但大宋還得要走出去,否則依舊是閉關鎖國。”蘇晏站在碼頭邊上迎接秦鑫,見面就是這麼一番話。
秦鑫剛聽到了碼頭着火的消息,立刻快馬趕來。他到時,水面上還有些殘骸在冒煙。
“你很好。”
他側身看着蘇晏,“沈安把你教的極好,果斷而不失靈活。只是你可知知道沈安一心促成商人們出海,這是什麼打算?”
“大宋缺錢。”蘇晏的答案很簡單:“海外有錢。”
“哈哈哈哈!”
秦鑫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沈安那小子這些年折騰來折騰去,折騰出了許多掙錢的事務,你倒是跟着學了不少。朝中早就放了風聲過來,大宋要鼓勵商人出海,只是水軍卻是個麻煩……”
沒有水軍的保護,大宋商人的安全怎麼保證?
邊上有個官員說道:“海賊不少啊!而且高麗人,倭國人也不省心,沒有水軍的保護震懾,現在出海有風險。”
衆人都目露憂色的看着那些歡喜的宋商,不知道這一批出海能回來多少。
蘇晏說道:“有水軍。”
“哪來的?”
秦鑫最近沒管市舶司的事兒,所以不知道此事。
“去年就上的奏疏……您應當還記得吧?”
“去年?”秦鑫拍拍腦門,“是了,去年是上過奏疏,讓朝中派水軍來保護杭州市舶司……這是來了?”
“是,前日就有先頭的船來報信,下官這邊已經準備好了他們的停船繫泊地,住處也準備好了……”
“你真的很好。”秦鑫越發的想再見到沈安了,想看看那個曾經害羞的孩子現在成了什麼樣。
第二天,一支由戰船組成的船隊駛進了杭州……
戰船威武,將士雄壯,這是最新的戰船,能出海的戰船。
杭州因爲市舶司的存在而繁茂,無數人都靠着碼頭爲生,此刻見來了戰船,都有些緊張。
“這是怎麼了?難道要和誰開戰嗎?”
“一旦開戰,這生意還怎麼做?”
“打不得啊!”
戰船緩緩靠往碼頭,一個指揮使不等船靠岸就跳上碼頭,然後拱手:“水軍指揮使王馳,見過知州。”
秦鑫微微頷首,淡淡的道:“京城怎麼說?”
王馳說道:“樞密院富相公交代,讓下官拼死保護大宋商船……”
商人們站在後面,怕是聽不清。
秦鑫說道:“某聽不清,大聲些。”
王馳大
聲的道:“樞密院有令,着下官帶領水軍拼死保護大宋商船出海!”
“什麼?”
“竟然是來保護咱們出海的?”
“還是樞密院下的令。”
商人們都懵逼了。
大宋的商業環境雖然不錯,但派戰船來保護商人,這個還是破天荒頭一次。
一種莫名的感動讓商人們眼中含淚。
他們經商掙錢交稅,努力爲自己、爲大宋做事,雖然外表光鮮,可誰看到了他們的血淚和艱難。
出海,說好說,做卻難做。
大食人壟斷了商路,而且海外有無數風險,出海就是拿身家性命去冒險。
可他們甘願冒險。
商人的骨子裏天生就帶着冒險精神,他們願意做拓荒者,可卻也希望能得到支持。
他們原先想得到的支持是提供海圖和那些國家的情況,這個市舶司已經給了,很是爽快。
官方爽快,那咱們有啥說的?
幹吧!
於是商賈雲集杭州,無數貨物被運送到了碼頭,遠遠看去,就像是無數小山聳立着。
這便是大宋的力量。
只要願意,只要有可能,大宋商人就能把生意做到人類所能到達的任何地方。
可誰都沒想到朝中竟然派來了戰船。
是的,沈安在汴梁叫囂着大宋的戰船該爲大宋的商船護航,可誰都沒當真。
大宋防備遼人都來不及呢,哪有空管你們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