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的晚飯很豐盛。
“卓雪令人送來了一頭羊,說是西夏那邊來的,很肥。還有一大碗羊雜湯,都喝喝。”
提及女兒時,李氏總是會很得意。最近她喜歡走出家門,和街坊們聊聊八卦什麼的,但聊一聊的,她經常會把話題轉到女兒的身上。
我女兒的日子多好,我外孫多英俊聰明
父母漸漸變老,他們對人生的追求漸漸的都放在了子女的身上。
子女好,他們就好。
子女不好,他們會再度背起揹包,再度出發,爲子女去風浪裏拼搏。
楊繼年喝了一杯酒,見兒子喫的漫不經心的,就問道:“考的如何”
楊卓超擡頭道:“覺着還行。”
楊繼年皺眉道:“何時能拿個中等回來”
學堂裏的等級就是上中下,楊卓超經常在中下徘徊。
楊卓超窘迫,李氏見了就說道:“大郎最近很刻苦呢,晚上都在學。”
楊繼年說道:“刻苦是應當的,當年爲夫如他這般大時,那真是頭懸梁錐刺股你看看他,不吃了”
他失去了胃口,就丟下筷子,出門之前說道:“爲父已經找了一家學堂過幾日就帶你去。”
進學堂要測試,這個測試讓楊繼年有些擔心。
李氏說道:“女婿的書院呢”
沈安那邊還有一個邙山書院啊
爲啥不去呢
李氏真的很不理解丈夫的想法。
楊繼年搖頭,“那邊主要是雜學近幾年沒法科舉。”
李氏嘆息一聲,“哎怎麼就那麼難呢”
她轉過頭對兒子說道:“大郎,你要努力纔是,不然要氣壞了你爹爹。”
楊卓超吸吸鼻子,“是。”
喫完飯,他回了房間。
這次考的如何
他覺得還行,但卻沒有默寫出文章給父親點評。
也沒有機會啊
楊繼年說不到幾句話就拍筷子走人了,估摸着是去了書房裏生悶氣。
楊卓超拿出課本仔細看着。
燈火搖曳,照在他的臉上。
他突然伸手去摸眼睛,可卻晚了些,一滴淚滴落在課本上。
淚水暈染着字,漸漸模糊
他放下課本,趴在桌子上無聲的哭了起來。
他也想成爲父母的驕傲,可事與願違,曾經的聰慧漸漸變成了渾渾噩噩,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可他醒悟了啊
在姐夫的一番話之後,他開始了努力,重新上路。
可成效如何他卻沒底氣。
想到徐毅今日衆星拱月般的姿態,他就覺得自己還是那個沒出息的傢伙。
然後父母還會失望
這樣的日子彷彿永遠都沒有盡頭,讓他絕望。
“誰呀”
前院有人敲門,趙順在問。
隨後開門,有人進來。
“郎君,有客人。”
楊繼年在書房裏生悶氣,聞聲出來,見到是盧輝,就拱手道:“盧先生可是稀客,請書房裏說話。”
“楊御史”
盧輝的聲音很大,他拱手道:“懇請楊御史不要帶走楊卓超。”
可當時盧輝的反應冷淡,大抵是隨你便的意思。
這是什麼意思
楊繼年愕然道:“這是爲何”
你這個大晚上的發什麼瘋
他不高興了。
當初說了要走的,你冷冰冰的無所謂,現在你大晚上的來說不能走。
你當我楊繼年是沒脾氣嗎
別說是你,韓琦若是激怒了老夫,老夫也會讓他好看
這一刻楊繼年化身爲護崽的父親,露出了猙獰。
“楊御史是老夫的錯啊”
盧輝赧然道:“以往老夫忽略了楊卓超,可今日考試他卻一鳴驚人,讓老夫讓老夫震驚不已啊”
什麼
楊繼年皺眉道:“什麼意思”
兒子習慣性的差讓楊繼年覺得自己是幻聽了。
“你你說什麼”
李氏聞聲趕來,站在邊上,也是覺得有些迷糊了。
盧輝說道:“這次考試楊卓超第一。”
嗯
楊繼年眨巴了一下眼睛。
大家都覺得他很刻板,可此刻的楊繼年卻突然做了一個動作。
啪
他奮力拍了自己的腦門一下。
聲音很清脆,效果很明顯,當他的手離開額頭時,哪怕是夜晚,藉助着燈光依舊能看到一片紅。
好狠啊
好痛啊
楊繼年不禁又眨巴了一下眼睛,覺得額頭很痛。
但旋即狂喜襲來。
“果真”
盧輝拿出了試卷遞過去。
楊繼年接過仔細看着,李氏在邊上大氣都不敢出,唯恐出聲把兒子的文章弄壞了。
她不懂文章,可卻知道自家丈夫的心思。
她看着楊繼年的臉,多年的夫妻讓她只需要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結果。
楊繼年的嘴角顫動了幾下,然後不可抑制的翹了起來。
李氏不禁歡喜的道:“是真的嗎”
楊繼年擡頭,“雖說還有些稚嫩,架子卻有了。”
學問就是這樣,通過文章就能看出來。
架子就是框架,框架打好了,剩下的就是往裏面填充學識和閱歷。
盧輝笑道:“正是啊框架,這個說法好,老夫一看這篇文章就覺着好,只要再磨磨,科舉有望。”
楊繼年和盧輝同時沉默了下去,李氏兀自在歡喜,“妾身去告訴大郎這個好消息。”
“等等。”
楊繼年叫住了妻子,問盧輝,“先生以爲如何”
盧輝搖頭,“不可能作弊。”
李氏一聽就炸了,“大郎不是作弊的人”
母親總是願意無條件的相信自己的孩子,覺得他們是無害的,無過錯的。
楊繼年看了她一眼,說道:“去把大郎叫來。”
楊卓超被叫來,看到盧輝後就哆嗦了一下。
這是來告狀的
那某今晚絕對要挨一頓了。
他行禮,楊繼年說道:“爲父這裏有個題目,你可馬上寫來。”
這是現場考試,而且是楊繼年出題,必然沒有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