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掌知諫院以來,他經常接見客人,官員豪紳爲主。
“當年您一劍斬殺大蛇,老夫得知消息之後,就拿來勉勵自家的孩子,孩子們對您多有崇敬,還說等過一陣子來拜訪……請教學問……”
客人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看着慈眉善目的。
司馬光木然道:“是楊斐吧?”
老人笑道:“是啊!沒想到您還記得犬子的名字,此次那沈安做出這等事,老夫很是憤怒,犬子一夜未睡,就寫了一份奏疏進上,彈劾那沈安的斑斑劣跡……”
老人叫做楊珏,兒子叫做楊斐。此次彈劾是以司馬光爲首,那位楊斐跟隨其後,算是一夥人。
司馬光點點頭,知道這人的來意。
這是請他關照一下自家兒子的仕途之意。
這等事兒自己親自來跑也行,但終究落了下乘,太過鑽營。
自家老爹來拜碼頭,表明自己的投效之意,這個分寸極好。
司馬光不禁對這個楊斐生出了不少好感,他撫須微笑道:“這幾日老夫無事。”
這是暗示,你那兒子可以過來,咱們一起聊聊嘛。
楊珏心領神會的起身道:“您政事繁忙,老夫就不打擾了,回頭老夫讓犬子來請教。”
“慢走。”
司馬光送了楊珏到門口,楊珏回身笑道:“您放心,那沈安啊,他此次定然難逃劫難……到時候無需您出手,咱們有的是人能讓他無路可走。”
司馬光木然點頭,一句話都不說。
“西北急報進宮了!”
外面有人喊了一嗓子,司馬光的眼神動了一下,楊珏說道:“怕是有消息了,老夫去看看。”
他一路到了皇城外面,和軍士套近乎打探消息,可得到的只是漠然。
得不到消息後,楊珏站在大門外往裏看,就看到樞密院裏衝出來一人。
“那不是富相嗎?”
富弼狂喜衝出來,喊道:“老夫去求見陛下,你等召集諸將,馬上制定方略!”
“富相怎麼那麼高興呢?”楊珏聽不清富弼的叫喊,不禁有些鬱郁。
富弼太歡喜了,一路小跑過去,政事堂的宰輔們出來,韓琦喊道:“是什麼消息?”
富弼笑道:“西北來的消息,梁氏集結大軍出動了。”
臥槽!
韓琦看了一眼藍天,“沈安竟然這般瞭解梁氏?”
曾公亮沒好氣的道:“這等時候還說這個作甚?趕緊進宮,回頭用這個消息去狠抽那些人的臉。”
包拯已經衝到了前面,和富弼並肩。
一路到了宮中,趙曙已經在等候了。
“西北急報,梁氏集結大軍,兵臨環州。”
趙曙一臉嚴肅,可眼中卻能看到喜色。
“這是狼子野心!”他憤怒的道:“李諒祚纔將去了,梁氏竟敢起大軍……召集羣臣。”
這是要把梁氏的臉嘴暴露給大家。
稍後羣臣雲集,趙曙看着他們,冷冷的道:“剛到的消息,梁氏起大軍,已經到了環州。”
“什麼?”
司馬光心中一緊,旋即木然站着。
可有人卻忍不住說道:“陛下,咱們的信使可趕到了嗎?”
說着他看了司馬光一眼。
從上次動手之後,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決裂了。
司馬光一隻眼睛依舊有些烏青,他感受到了王安石的目光,卻依舊木然。
趙曙微笑道:“去西北的信使……富卿。”
富弼出班,看着喜氣盈腮的模樣,讓人心情不禁大好。
“快馬被你催促着一路疾馳,各路信使都及時趕到,其中去環慶的信使到了五日之後,西夏大軍就來了。”
富弼心中歡喜,“陛下,臣只是想着軍情如火,不可耽誤啊!”
趙曙點頭,“你說這一路跑死的戰馬你賠……”
富弼點頭,“是。”
趙曙笑了笑,“去西北的幾路信使,這一路跑死了十餘匹戰馬……富卿……”
富弼苦着臉,“陛下,臣……臣言而有信。”
“哈哈哈哈!”
趙曙大笑了起來,韓琦說道:“公事是公事,沒有讓私人賠錢的道理。此次信使及時趕到,西北方能及時防禦,功莫大焉,老夫雖然看不慣你富弼,可依舊要說一聲……你……很好!”
韓琦拱手,富弼心中一怔,也跟着拱手還禮。
曾公亮說道:“西北可曾加固了防禦?”
趙曙點頭,富弼說道:“西北各地接到消息後馬上就調集了人馬和糧草兵器,如今西北處處堅固,那梁氏定然會碰一頭血!”
“好!”王安石讚道:“臣當時就想不到那梁氏竟然會如此,沈安說那使者是故意自盡的,臣根本就不信,可臣子卻說很有可能,臣和他辯駁了一夜,最後臣怒了,就脫鞋抽打了他一番……臣子還不肯認錯,臣早上出來時他還嘀咕什麼……若是西夏人當真進攻了,那些彈劾沈安的人……他們是何居心
?”
老王看似蟄伏了幾年,沒啥大動靜,於是大夥兒就把他當做是無害生物。
可今日他這一番話卻化作利劍,朝着司馬光刺去。
司馬光木然……
可他的心中卻很是懵逼。
沈安怎麼能猜到那梁氏會動手?
王安石心中冷笑,繼續說道:“想沈安一心爲國,可卻有人在暗中對他下黑手,那些人……”
王安石緩緩看着那些人,想起兒子在家裏發狠,說是要想辦法弄死這些佞臣,不禁就怒了。
“那些人爲了一己之私,竟然彈劾忠臣。臣想問問……這是誰家的規矩?這是誰家的規矩?”
他的聲音迴盪在殿中,韓琦不顧規矩的回身看去,就看到了一個木然的司馬光,以及不少裝傻的官員。
果然是君子啊!
韓琦想到就說:“果然是君子啊!”
瞬間司馬光的臉就紅了。
別人說他可以木然,可那是韓琦啊!
韓琦是誰?
早些年剛做官時就以君子自稱,可後來慶曆新政失敗後,他就摒棄了這個,把臉一蒙,改行玩厚臉皮去了。
他說這話打擊不小,司馬光木然出班道:“殺人終究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