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說最巔峯!
曹佾一直覺得是自家大姐剛進宮那年。
那年他哭過。
他流淚想着大姐進宮會不會被欺負。
然後他看到了那些豔羨的目光,於是漸漸驕傲,覺得那便是自己的人生巔峯。
自家大姐換來的巔峯。
後來他深以爲恥!
男人當憑手中的長刀取名利,藉助於姐妹,當真是恥辱!
所以他來到了中京城,想憑着自己的本事爲曹家博取名聲和功勞。
他這一路很順利,順利得令人髮指。
甚至還和蕭默衣接了頭,安排好了大力丸後續的事兒。
“某莫非有大氣運?”
在獨自一人的時候,他捫心自問。
然後警訊傳來。
“國舅……快逃!”
渾身浴血的密諜站在小巷的一頭,手持一把鐵叉,阻擋着十餘名遼軍。
叉子是用於叉牧草的,尖銳。
但叉子只能捅刺,和劈砍的長刀相比差了點意思。
密諜叉住了邊上的一個籠子,奮力扔過去,隨即被一刀砍中。
他漠然前衝,叉子捅進了一個遼軍的腹部。
拔出叉子,他聽到了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一人!
誰?
“國舅……”
他嘶聲叫喊着。
他寧可戰死,也不能讓大宋國舅被遼人擒獲。
那是奇恥大辱!
“退!”曹佾的聲音傳來。
密諜心中一震,“國舅速退!”
可來不及了啊!
看看那些遼軍眼中的興奮之色吧,分明就是看到了行走的軍功。
密諜被一刀從胸口拉過,他轉身避開,看到了急奔而來的曹佾。
曹佾手持長刀,神色專注的看着前方。
他想起了大姐的話。
曹家棄文從武!
他想起了戰死老兵的話。
曹家子,殺敵!
棄文從武要什麼?
要的就是悍不畏死!
他腳下一挑,一根木棍飛砸過去。
對面的遼軍倉促格擋,曹佾衝過去,身形並無停留。
他收刀,長刀旋即再度劈砍而去。
身後的遼軍脖子上出現了一道血線,血線擴大,然後重重倒下。
前方的遼軍圍殺過來,有人在呼喊援兵。
刀光閃爍,那個密諜捂着胸口,看着那些血箭在飆射。曹佾的身形不斷移動,每一次出刀,必然倒下一人。
“國舅,遼軍來了。”
幾個密諜從後面來了,他們衝殺上去時,僅剩下三名遼軍。
衆人亂刀砍死那三名遼軍,曹佾側耳聽了一下。
“走!”
曹佾回身就跑,那個受傷的密諜嘶聲道:“某渾身是血,遮掩不住行藏……國舅……小人的家人……求求您了……”
曹佾的眼中多了水光,他喊道:“好兄弟,你安心的去,那是某的家人!”
密諜回身大笑,就在曹佾等人消失不到十息後,一隊遼軍衝了進來。
“宋人的密諜!”
地上倒着十餘名同袍,現場就一個宋人的密諜。
刀光遮住了密諜,幾次閃動之後,有遼軍慘叫倒下。
“某斬首一人……”
刀光再閃,慘叫聲中,密諜喝道:“某斬首二人……”
軍中的報功聲迴盪在巷子裏,可卻沒有同袍在證明,更沒有上官的誇耀。
“弄死他!”
若是大遼密諜,他們會用各種手段去活擒宋人的密諜。
可來的是遼軍軍士,他們惱羞成怒之後,就不再留守,頃刻間亂刀劈砍。
密諜不再防禦,一刀梟首一人,隨後被亂刀砍中。
鮮血飆射……
他晃晃悠悠的退後,昂首道:“某……某斬首……三……三人……”
嘭!
身體倒下,手中還緊緊地握着那柄長刀……
……
汴梁城中,趙曙想了許久,最後還是去求見曹太后。
織機的聲音很枯燥,就像是敲擊木魚。
“娘娘……”
曹太后回頭,見是趙曙,就問道:“官家來了,可見是有事,外面去奉茶吧。”
兩人去了外間,任守忠帶人奉茶,然後又拉扯風扇。
微風中,趙曙詢問了幾句曹太后的日常。
“說吧。”曹太后眯眼看着手中的茶杯,“皇后沒來,可見你是有事,說吧。”
她不喜歡這等轉彎抹角的姿態,很不喜歡。
趙曙說道:“國舅上次進宮求見……沒跟您說他的去向嗎?”
曹太后的眼中多了冷色,“沒有。他去了何處?北方還是西北?”
只是憑着一句話,曹太后就猜測出了曹佾的去向,更是猜測到了趙曙的來意。
“大郎可是出事了?”
趙曙遲疑了一下,“國舅去了北方,去了中京城,按理該有消息回來……”
密諜自然無
需消息,死了就死了。
可那是大宋國舅,他的大姐還在宮中。
不管有多少人談及公平,可這個世間永遠都不會有絕對的公平。
“消息一月一次,此次逾期了三日依舊沒到……”
這是皇城司的約定,一月回傳一次曹佾的消息,算是報平安。
“遼人兇狠,國舅終究沒經歷過大陣仗,我已令皇城司精銳盡處,不惜一切……若是有事的話。”
曹太后明白了。
她看了趙曙一眼,說道:“帝王要狠心。先帝說是仁慈,可該狠心時他從不心軟。大郎乃是外戚,過了許久的安穩日子,夠了。”
夠了!
趙曙微微垂眸,“娘娘放心。若是被擒,大宋亦有交換之人。”
沈安和韓琦都生擒過遼將,正好拿來交換。
“不妥……”曹太后低頭,終究沒有拒絕。
趙曙不知何時離去了,陽光把外面曬的白花花的一片。
曹太后看着外面,喃喃的道:“曹家子啊……”
“娘娘。”任守忠覺得曹太后瞬間就蒼老了許多,就勸道:“有官家的話在,國舅當然無事。”
曹太后木然看着外面,“當年祖宗殺人如麻,縱橫一時,爲太祖皇帝打下了大宋江山。那時的曹家風光無限,可如今反噬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