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呼喊聲把白溝河的水面震出了無數漣漪。
耶律洪基就在歡呼聲中過了界河。
宋遼再怎麼鬧騰,遼人也不會對雄州下手,因爲他們擔心破壞了榷場。
可今日的榷場早已消散無蹤,在遼國大軍南下之際,兩國商人捲起貨物就跑,不過不管往那邊跑,兩國軍隊都不會對他們下手。
耶律洪基指指前方,“去看看。”
無數騎兵簇擁着他直奔雄州。
……
一眼看不到邊際的遼軍就在雄州的周圍,親自坐鎮雄州的富弼拒絕了撤離,直至被包圍。
“萬歲!”
外面傳來了歡呼聲,雄州城好似在顫抖着。
富弼就在州衙裏,文武們坐在下面。
“相公,敵軍十餘萬,具是騎兵。”
這是最新的消息,下面的官員們看着還算是鎮定。
“萬歲!”
又是一聲歡呼傳來,有人在顫抖,富弼看了一眼,皺眉道:“怕什麼?遼人大多是騎兵,不擅攻城。城中有萬餘精兵,老夫在此,耶律洪基來了正好,老夫準備了一罈子好酒,與他去地下痛飲。”
這是要和耶律洪基拼死的決心。
有人的牙齒在打顫,磕牙的聲音太清脆了,讓富弼很不滿。
“出去!”
那害怕到了極致的文官被人帶了出去,按照富弼的尿性,這樣的人,回頭就會被彈劾。
“相公,敵軍並未越過雄州。”
最新的消息讓人鬆了一口氣,旋即又絕望了。
敵軍不越過雄州,這就是要圍攻這裏,弄死富弼。
“河間府有精銳在,耶律洪基去了也打不下,隨後周圍合擊,他能有何作爲?”
富弼很冷靜,看着衆人,起身道:“傳老夫的令。”
衆人轟然起身,束手待命。
富弼沉聲道:“老夫在此,寸步不退!”
“遵命!”
隨即富弼的這句話傳遍了全城。
“富相說了,他寸步不退!”
士氣就這麼起來了。
“富弼被堵在了裏面?”
耶律洪基得了消息,不禁大喜過望。
“朕要活的富弼。”
他拔出長刀,“活擒富弼者,朕不吝重賞!”
“萬歲!”
歡呼聲中,遼軍開始攻城了。
城頭的箭矢不斷落下,而城下的遼軍也不斷在放箭,每一瞬間雙方都有人慘叫着倒下,鮮血漸漸匯聚流淌。
“弩箭……放!”
巨大的箭雨飛下去,下面同樣有箭雨飛上來。
“火油彈!”
火油彈在城下帶來了許多人形火炬,那恍如來自於地底深淵的慘嚎聲讓人頭皮發麻。
“遼軍登城了!”
“反擊!把他們趕下去!”
披着重甲的遼軍上了城頭,頓時引發了幾處騷亂。
富弼就站在後面的街道中央,身邊全是披甲悍卒。
再後面就是一羣文官,有雄州的,也有他帶來的。
“啊……”
一個宋軍軍士慘叫着往後退,最後跌落下來。
鮮血順着傷口蜿蜒流淌。
“嘔!”
身後有人在嘔吐,酸臭味很難聞。
富弼面無表情的看着前方,這時一陣箭雨飛過城頭,身邊有人舉起了盾牌。
箭矢被彈落,盾牌挪開,這一段城頭竟然死傷大半。
“增援!”
預備隊出動了。
一隊軍士從富弼的身邊跑過,衝上了城頭,正好敵軍攻上來,雙方展開了慘烈的廝殺。
“相公,退後一些吧。”
這裏太近了,若是被攻破,敵軍能直接衝下來,到時候往哪跑?
富弼搖頭,“老夫說過了,寸步不退!”
有人找了椅子來,富弼說道:“弄了炭盆來,還有熱茶。”
他竟然把這裏當做是酒樓了嗎?
但不得不說,當富弼就坐在離城頭不遠的地方喝茶時,軍心神奇的穩住了。
“相公,我軍死傷慘重!”
一個滿臉是血的將領衝了過來,富弼擡頭,皺眉道:“死光了嗎?”
將領搖頭,富弼說道:“你等都死光了老夫上,在此之前,殺敵吧。”
“遵命!”
第二天,遼軍發狂了,攻擊一波接着一波。
第三天……
第六天……
“相公,遼軍發狂了。”
“老夫知道了。”
富弼喝着熱茶,看着城頭的血光,神色平靜。
“人人都說老夫變得軟弱了,當年出使遼國的那個鐵骨頭富弼哪去了,難道是富貴和權利讓他的骨頭變軟了嗎?”
“老夫的骨頭從未軟弱,只是身上託着一個大宋,太重了。那時大宋軍隊孱弱,打也打不過遼人,能怎麼辦?那時候的強硬有何意義,外強中乾罷了,只會被人羞辱,甚至會引來遼人的南下。”
寒風蕭蕭,他把雙手放在了炭盆上方緩緩移動着,“老夫不是那些被富貴迷住了心竅的權貴士紳,那些人一心只想着自家的富貴,哪裏管什麼大宋的死活。當時國勢如此,老夫不得不低頭。”
身後的官員們只能站着,被冷風吹的瑟瑟發抖。
富弼自嘲一笑,“記得那時候沈安看向老夫的目光中都帶着鄙夷,他以爲老夫看不出,哈哈哈哈!”
“後來這個大宋就漸漸的站了起來,國勢起來了,老夫的骨頭自然不會軟……”
“老夫知曉,只說不做之人最是可惡,所以老夫要做事。”
“敵軍上來了!”
一股敵軍突破了左側城頭,在擴大控制範圍。
“相公……”
一個官員悲鳴道:“不行了!”
十餘萬大軍攻打之下,雄州城搖搖欲墜。
預備隊快速衝上去,但這次敵軍瘋了,後續不斷衝上來,不顧生死的在拼殺。
“去!”
富弼指着城頭,“都去!”
嗆啷!
悍卒們拔刀,倒持長刀,回身拱手,“小的們去了,相公保重!”
富弼頷首,保護他的悍卒們衝了上去。
雙方在城頭開始了絞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