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之間在治國理念上出現了偏差,這種矛盾很難勸解,高滔滔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卻無可奈何。
“官家今日沒喫飯。”
焦慮症和抑鬱症患者容易鑽牛角尖,趙曙就是這樣。
他們一旦有想不通的事情,不是說丟下,而是會持續想,除非是想到了解決的辦法,否則會蹲在那個角落裏閉關。
高滔滔心中焦急,可卻知道趙曙的性子不聽勸,就去了慶寧宮。
“你這個逆子!”高滔滔見兒子還在寫寫畫畫的,不禁就怒了,伸手就去奪那些圖表。
趙頊趕緊捂住,然後被拍了幾下後腦勺。
“官家已經兩日沒喫飯了。”高滔滔怒道:“你還有心思擺弄這些?”
“馬上就好。”趙頊把圖表收攏了,交給了邊上的常大娘,“收好。”
“是。”常大娘現在也算是長開了些,至少不是剛來時的豆芽菜模樣。
高滔滔看了她一眼,沒看到狐媚之態,就說道:“好生做事,自然有你的好處。”
“是。”常大娘出去了,高滔滔咬牙切齒的道:“你把你爹爹氣成那樣,陳忠珩去勸,被一茶杯砸破了頭,如今你爹爹不喫飯,能熬幾日?”
“怕是胃口不好吧?”趙頊的話音剛落,高滔滔就拍了過來。
趙頊捂着頭,笑道:“我有辦法。”
高滔滔指着他,恨恨的道:“我只看你的辦法,若是無用,回頭就扣了你這邊的錢糧。”
這是父母的終極殺招之一,不聽話就停了你的零花錢,讓你變成個窮光蛋。
趙頊笑嘻嘻的道:“娘,還要您幫個忙。”
高滔滔狐疑的看着他,“你是我生的,你的性子我知道,你莫要耍手段……”
稍晚高滔滔就去找到了趙曙。
嗩吶聲迴盪在宮中,竟然很是悠揚。
“官家如今吹嗩吶堪稱是大家,大宋怕是無人能及。”
飛燕試過嗩吶,結果吹出來後,高滔滔當即就炸了,據說連老鼠都從殿裏逃了出來。
“官家。”
嗩吶聲停,趙曙回身,面色看着白了些。
“臣妾聽聞官家對宮中的飯菜不滿意,這想來就是臣妾之錯……”
“與你無關!”趙曙皺眉扶住她。
“那要不……出宮去喫一頓?”
高滔滔的建議讓覺着鬱悶的趙曙點了頭,隨即兩口子就換了便衣,在侍衛們的護衛下出了皇城。
秋收之後的汴梁多了幾分繁華,趙曙兩口子在街上游走,漸漸的心情好轉,就給子女們買了不少東西。
“這個金釵不錯,比家裏的看着多了幾分精巧。”
一家首飾店裏,趙曙親自爲妻子挑選了一根金釵。高滔滔含羞低頭,讓他把金釵插在頭上。
“郎君一看就是富貴人,娘子好福氣!”
趙曙買金釵時很是爽快,掌櫃知道來的是棒槌……不,來的是有錢人,於是不要錢的好話脫口而出,滔滔不絕。
“走吧。”
趙曙兩口子一路逛過去,隨後到了金梁橋這邊。
金梁橋這邊靠近西水門,有一截全是貧民區。
“怎地來了這裏?”趙曙目光一轉,看向了妻子。
這種地方龍蛇混雜,最容易出事,若非是妻子帶路,趙曙絕對不會來。
張八年親自指揮人在周圍查探,他自己就跟着趙曙的身側,一旦不對勁,他帶着官家就走。至於高滔滔……自求多福吧。
皇城司是官家的家奴,卻不是皇后的家奴。
這一點所有人都分的很清楚。
當年漢景帝劉啓帶着寵妃遊園,那時候的皇家園林可不是後世的那等精巧,而是非常的粗獷,劉啓等人就遇到了一頭野豬,野豬橫衝直闖,直接闖進了寵妃方便的地方,一時間尖叫聲不斷。
侍衛們想去救人,可那是皇帝的女人,此刻說不得正光着屁股在躲野豬,誰見到了難道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去?
於是無人動手,劉啓心中一急,就準備親自動手,卻被攔住了。
侍衛跪下說了一番話,大體意思就是天下的美女多的是,死了一個寵妃還有另一個,可帝王就一個,萬萬不可歷險。
高滔滔自然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只是淺笑着。
一路進了巷子,飛燕在前面尋找,等看到了外面掛着燈籠的一戶人家時,就去敲門。
“可是李員外家?”
裏面沒動靜,飛燕就惱了,用力的拍打了一下。
嘭!
大門突然向內倒塌,飛塵漫天不說,關鍵是一股風被帶了起來,捲起了飛燕的長裙。
“啊!”
飛燕趕緊雙手下壓,然後尖叫了起來。
趙曙的臉頰顫抖了一下,問道:“娘子,是這裏?”
那門板都朽壞了,飛燕不過是用力拍打了一下就轟然倒塌,這就是你說的世外桃源?
高滔滔乾笑道:“是啊!裏面說不定別有洞天呢!”
她雙拳緊握,發誓回頭就收拾那個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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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小兔崽子,這就是你說的什麼鄉村風味的飯莊?
“哎喲!貴人來了哦!”
一個婦人一瘸一拐的出來,先是心痛的撿起了門板,那力氣大的讓飛燕也楞了一下。
婦人的衣裳看着還算是乾淨,只是補丁不少。
她擡頭一笑,下面的門牙竟然少了一顆,看着多了個黑洞。
“哎喲!這是貴人來喫飯了?快請進。”
趙曙的眼皮子眨了一下,看了高滔滔一眼。
你確定就是這裏?
高滔滔笑道:“既來之,則安之。”
也是!
趙曙夫妻進了裏面,張八年卻破天荒的沒跟進去,讓趙曙有些奇怪。
院子裏看着收拾的很整齊,幾隻雞在牆角刨坑,一會兒臥下去試試,大抵不滿意就起身繼續刨。
正堂外面站着個男子,看着有些拘束。
婦人回身喊道:“快去做飯來。”
男子進了廚房,婦人卻在外面泡茶招呼。
“他們都喜歡在外面喫,說是涼爽。”
婦人瘸着腿搬了桌凳出來,然後泡了熱茶,“這杯子奴用水煮過,貴人放心喝。”
趙曙點頭,摸了一下杯子,覺着外面有一層水汽,心中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