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曙得知了消息也只是默然。
在文彥博的壓力之下,韓琦也放棄了自己的驕傲,和富弼暫時握手言和了。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很難說,趙曙唯有盯着朝中的變化,一旦有失控的局面出現,他只能自己上陣。
帝王上陣總是悲壯的,失敗之後就再無迴旋的餘地。
當年的仁宗皇帝就是如此。
慶曆新政他就是赤膊上陣,結果失敗之後就再也沒能站直了腰。
“文彥博此舉老辣,老夫只想着那是小事,誰曾想他壓根就不是想做事,而是藉着此事打出了名頭。”
酒樓裏,韓琦喝了一口酒,冷笑道:“什麼名頭?大公無私的名頭。他文春雨也支持新政的名頭。老狐狸,果然是狡猾。”
富弼還是不大習慣和跋扈的韓琦握手言和,板着臉道:“此事之後,舊黨定然會喧囂,重整旗鼓,咱們這邊得注意了。”
“什麼意思?”韓琦擡頭,皺眉道:“有話可直說,老夫難道是那等跋扈之人?”
富弼看着他不語。
難道你韓稚圭不是跋扈的人?
韓琦仰頭幹了一大杯酒,伸手在肥碩的下巴上抹去酒漬,“說吧。”
富弼爲之氣結,冷笑道:“呂誨今日去尋了司馬光,後來又去尋了文彥博,他們此刻好像在邊上飲酒。”
韓琦目光一冷,“老夫說你先前怎地選在了這家酒樓,原來如此,甚好。晚些老夫喝完了酒去尋他們說話。”
包拯說道:“不可動手。”
老韓的身材那麼‘魁梧’,若是要動手,文彥博怕是一拳就被捶個半死。
“老夫從不動手。”韓琦說的自己和菩薩一樣慈眉善目。
富弼真想說一句你真不要臉,忍住了之後,他分析道:“最怕的就是他們打着支持新政的名頭,卻幹着反對新政之實。”
韓琦點頭,“此言甚是。文彥博狡猾,司馬光隱忍,呂誨……不必搭理此人,也就是說,要盯着文彥博和司馬光。”
包拯舉杯,大家一起喝了杯中酒。
“老夫和文彥博乃是多年好友,此事不好說話。”
包拯很苦悶,一方面老文以前對他真心不錯,所以他沒法對老文下死手。另一方面老文是舊黨的首領,和他的政治立場相反,這個咋辦?
韓琦說道:“希仁你的爲人老夫知道,不是那等輕浮的,你只管放手施爲就是了。再說不是還有沈安嗎?”
一直沒說話的曾公亮嘆道:“此次就是沈安引出來的。不過卻怪不得他。”
“是不能怪他。”韓琦苦笑道:“老夫都被文彥博的手段給矇蔽了,怎麼能怪沈安?”
“老夫回頭去尋他!”
包拯深吸一口氣,“那孩子的主意多,這等關鍵時候,他該出來……”
他目光轉動,看着幾位宰輔。
韓琦點頭,“老夫看好王介甫,不過王介甫之後,就是沈安了。”
曾公亮點頭,富弼也點頭。
包拯心中歡喜,說道:“那孩子的手段極多,若是他以後執掌政事堂,那些反對者怕是要做噩夢。”
這是一次暗中的勾兌。
韓琦覺着自己等人致仕之後,王安石可以接班。
這就是傳承。
一代接着一代,每一代都得有個帶頭大哥,朝局纔會穩當。
於是宰輔們舉杯暢飲,稍後都喝的醺醺然的出去。
這裏是一條小巷,小巷並不清幽,反而人潮涌動。
左邊也是一家酒樓,富弼指着說道:“文彥博他們就在上面。”
韓琦打個酒嗝,“走,看看去。”
包拯一頭黑線,“別動手。”
一行人進去,掌櫃見是宰輔們,就笑着帶他們去了樓上。
“你自去!”
韓琦趕走了掌櫃,走向了那個房間。
“……今日文相不動聲色,可韓琦等人卻大敗虧輸,下官不勝歡喜,這一杯下官敬文相。”
“老夫已經醉了。”
文彥博的聲音依舊平靜。
“是下官冒失了。”
“明日去御史臺,某會說支持新政。”
說話的這人是呂誨。
“對,咱們都支持新政。”
“哈哈哈哈!”
裏面爆發出了一陣狂笑。
韓琦走到了門邊,一腳踹去。
包拯在後面以手捂額,無奈的苦笑着。
裏面坐着幾個官員,文彥博在首位,司馬光和呂誨都在。
見房門被踢開,有人罵道:“哪個糞坑裏爬出來的……呃!韓相公?”
韓琦目光轉動,盯住了說話那人,“你想說什麼?”
那人乾笑道:“下官以爲是哪個潑皮踢了房門。”
進門得敲門,等裏面的主人同意了才能進去,這是規矩和禮節。
可你韓琦身爲首相卻不顧禮節,算是哪門子的首相?
那官員自恃有文彥博在場,加上喝多了些,這纔敢頂撞韓琦。
韓琦笑吟吟的,俯身拿起酒壺,文彥博舉杯,準備和他來一杯。
咻!
呯!
酒壺飛了過去,砸在剛纔說話的官員額頭上。
那官員額頭青腫,滿臉都是酒水。
他捂着額頭喊道:“好……好……”
他鬆開手後,竟然有血流淌了下來。
韓琦看都不看此人一眼,盯着文彥博說道:“文相今日高樂,老夫來慶賀一番,可好?”
文彥博平靜的道:“好。”
他並不喜歡和呂誨這等人喝酒,可舊黨最近幾年被壓制的比較厲害,呂誨說應當聚會一次,提振士氣,他這才勉強同意。
韓琦再次拿起一個酒壺,在場的人,除去文彥博和司馬光之外,都情不自禁的身體後仰,彷彿是在躲避着什麼。
韓琦笑道:“請。”
文彥博見他拿着酒壺,而不是酒杯,就捨棄了杯子,拿起了酒壺。
“請!”
兩位大佬就這麼用酒壺幹了一壺酒。
“告辭了。”
韓琦把酒壺丟下,結果‘不小心’正好丟在了文彥博的案几上。
呯的一聲,案几上菜汁和酒水飛濺,文彥博的衣襟上全是痕跡。
這個韓琦!
文彥博只是要了毛巾,而那些人在韓琦走後卻不滿的叫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