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北宋大丈夫 >第1739章 漢家自有制度
    張八年回到了皇城司。

    “都知,可要攔截遼使?”

    張五郎依舊俊朗,看着更利索了些。

    張八年坐在凳子上,搖頭道:“盯着。”

    他隨後召集了衆人議事。

    “遼使暫時不動。”

    “爲何?”有人提出了異議,“遼使在汴梁四處查探,該禁止他走出驛館!”

    “可他能看些什麼?”張八年說道:“難道他能看出大宋出兵多少?他若是敢去窺探軍營,跟隨他的密諜就敢斬殺了他,所以他這是在做什麼?在引誘咱們出手!”

    “爲何?”有人不信。

    張八年搖頭,“某已經派人去盯着那些使者了,看看……看看……”

    他的聲音漸漸低沉。

    晚些一個喬裝成小販的密諜回來了。

    “都知!”

    “如何?”

    張八年霍然起身,衆人紛紛回身看去。

    密諜近前說道:“諸國使者正聚在一起,周圍有人盯着,咱們的人早有準備,拿到了消息。”

    “說!”

    張八年坐了回去。

    “那些使者聚在一起,談及了大宋即將開始的北伐,有人說大宋厲害,有人說還是遼國厲害,說來說去,高麗使者說遼人其實並不怎麼厲害。”

    嗯?

    衆人都齊齊納悶。

    “遼國不厲害?遼國鎮壓諸國多年,這還不夠厲害?”

    密諜被大佬們盯着有些慌,張八年沉聲道:“讓他說。”

    “高麗使者說,遼人當年打過大宋,打過西賊,打過高麗,看似贏了,可卻無法滅國。”

    “這是什麼意思?”一個勾當管事問道。

    密諜茫然,“小人不知。”

    “下去吧。”

    張八年揮手,等密諜走後,他起身道:“某要進宮。”

    那些勾當管事有人若有所思,有人一臉懵懂。

    “張都知,這是何意?”

    張八年搖搖頭,不想和這羣人解釋。

    他一路進宮求見。

    “何事?”

    大朝會就在眼前,趙曙很忙。

    張八年說道:“官家,諸國使者聚在一起,談及北伐,高麗使者說遼國並不厲害,打大宋,打西賊,打高麗都無法滅國。臣以爲,他這是蠱惑諸藩支持遼國。”

    趙曙冷哼一聲,“這是蠱惑!他想說大宋一旦北伐成功,大宋就會接着攻打諸藩嗎?其心可誅!”

    張八年心中一顫,這才發現自己真的不夠聰明。

    沈安只是從一句話裏就判斷出了遼使的想法,趙曙只是從高麗使者的話裏就看出了諸國的想法,這種敏銳是他所匱乏的。

    “是了,漢唐時,但凡有不臣,中原大軍北上南下,所到之處無不俯首。他們畏懼的是這個!”張八年一通百通,想通了許多。

    趙曙起身走了下來,“畏懼了也好,此戰就要打的讓周邊畏懼,王道……有人說當以禮待之,可終究不能少了震懾。”

    這是要行霸道的意思嗎?

    陳忠珩覺得熱血沸騰。

    “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

    趙曙回去,低頭繼續處理政事。

    陳忠珩看了張八年一眼,發現這位百年冰山的眼中竟然多了興奮之色。

    是啊!

    聽到官家的這番話之後,誰都會熱血沸騰。

    兩人悄然出去。

    張八年站在外面,任憑冷風吹拂着自己,“這話你可知來歷?”

    陳忠珩很糾結的道:“聽着振奮人心,可某卻不知。”

    “不讀書終究不好。”張八年執掌皇城司,不讀書自然是不成的,他說道:“前漢時,漢宣帝少用儒家,多用刑法,太子……就是後來的元帝喜愛儒學,就建言當用德政教化。

    宣帝大怒,說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這番話歷來爲儒家所忌,所以今日在場的你盯好了,誰若是不穩靠,弄死說話。”

    他側身看着陳忠珩,深凹的眼眶裏彷彿有鬼火在燃燒閃爍着。

    “好!”陳忠珩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

    張八年微微頷首,“沈安當年在書院裏教導學生,很大膽,說什麼單純的德政不靠譜,單純的刑法也不行,只能糅合在一起,以儒爲皮,以法爲骨,這便是霸王道雜之。”

    陳忠珩嘆息,覺着帝王真難。

    “那元帝后來如何?可是如先帝般的仁君嗎?”

    在他看來,先帝也是行仁政,和那位元帝差不多。

    “先帝並非是想行王道,只是不得已。”張八年覺得張八年有些藏拙,“而元帝登基後,前漢就開始亂了。你可知那些人爲何不肯提及元帝?就是因爲元帝實乃禍亂前漢的罪魁禍首,而起因就是他崇信儒學,導致朝堂混亂……”

    陳忠珩恍然大悟,“儒家也有這等時候?某看韓相公他們都不錯。”

    “這等話你自去尋沈安問,別問某!犯忌諱!”

    張八年揚長而去,陳忠珩就像是聽書聽了一半,難受的不行,尋機就出宮去找沈安說話。

    “漢元帝?”

    沈安想了想,“那是個天真的帝王。”

    “天真?”

    “對。”

    沈安請他坐下,然後親手泡茶來。

    “但凡是帝王,誰會單純相信什麼仁政?帝王天生就該對權利敏銳,過於仁慈就是把長刀遞給敵人,下一刻長刀就會斬落他的人頭。你說…

    …但凡有些腦子的帝王,可會行什麼所謂的仁政嗎?”

    “那先帝呢?”張八年始終無法忘懷那位仁慈的帝王,眼睛都有些發紅。

    “先帝……”

    沈安也想到了那位寬厚的帝王,“先帝仁慈,但並不迂腐,他也曾雄心勃勃,於是纔有了慶曆新政。”

    “老陳,你今日怎麼看着有些多愁善感的?”沈安伸手在發呆的陳忠珩眼前晃動了一下。

    陳忠珩眨巴了一下眼睛,“官家先前說……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

    “這有什麼?”沈安覺得很正常。

    陳忠珩覺得他不老實,“張八年讓某盯着在場的人,若是誰有不妥,就弄死。”

    “怕這番話傳出去?”

    “是!”

    沈安捂額,“這等事張八年不清楚,你別學。”

    “爲何?”陳忠珩覺得腦子有些蒙。

    “他認爲有人會忌憚,可他卻不知,那些宰輔相公們都不是單純的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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