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吏把腸子都悔青了。
在王韶剛來的時候,只是流露出了些招攬的意思,他們就毫不猶豫的投了過來,準備跟着火一把。
現在終於火了,火的一塌糊塗。
外面不少官吏在罷工,樞密院近乎於癱瘓了。
這股子風潮不壓下去,王韶就是替罪羊。
“不做事……那就不得食。”王韶在看着名冊,一筆筆的勾。
“去看看,把那些人的名字都記下來。”王韶沒有擡頭,顯得很專注。
可這話卻讓小吏們骨髓發寒。
這貨竟然還要秋後算賬?
您還是想想怎麼保住自己吧。
一個小吏想到自己因爲站隊王韶這邊,隨後會帶來的惡劣後果,不禁落淚了,“都承旨,法不責衆啊!那些人讓樞密院沒法做事,回頭官家和宰輔們定然會把您給弄出來頂罪。”
“某不懼!”王韶皺眉道:“在西北待久了,某喜歡那邊的蒼涼和苦寒,回到汴梁之後,某卻覺着太暖和了些,讓某昏昏欲睡。若是能因此被降罪回到西北,那最好不過了。”
幾個小吏傻眼了。
這天下的官吏誰不想在汴梁任職?可王韶就不想,這棒槌更喜歡去西北,去征伐。
戰爭狂人說的就是這等人。
幾個小吏出了值房就開始嘀咕。
“此事怕是難辦了,回頭咱們該如何自處?”
“自處個屁!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咱們既然投了過來,難道還想回去?那些人可不會讓咱們好過。”
“把那些人記下來吧。”
一些官吏在自己的值房裏閒聊或是喝茶,就是不幹活。
這是大宋版本的罷工,而且是第一次,可見王韶的考覈讓這些人多麼的崩潰。
趙曙一進來,門子張嘴就準備喊。
“堵住他的嘴!”
趙曙冷颼颼的話讓門子愕然,隨即就被堵住了嘴。
一路進去能看到些官吏,這些官吏見到官家和宰輔們來了,急忙行禮。
“說話的都拿下!”趙曙今日就像是個暴君,身後跟着一長溜親事官,擺明了是來砸場子的。
當他到了一間值房的外面時,就聽裏面有人在說話。
“那王韶就是個腌臢的蠢貨,這天下的官吏不稱職的多了去,就他是聰明人,就他膽子大。”
文彥博被陳忠珩帶來了,面對渾身冷颼颼的趙曙,他也不敢說話,只能是無聲行禮。
“文相公在樞密院不也沒管?就他王韶了不起,非得要斤斤計較一番,某在想,難道某拿的錢糧是他家的?否則爲何如瘋狗般的撕咬我等。”
趙曙看了文彥博一眼。
文彥博想殺人。
這話豈不是說他老文是尸位素餐嗎?不,還有瀆職。
韓琦回身,惡意滿滿的衝着他獰笑了一下。
老文,看看你治下的樞密院成什麼樣了。
文彥博此刻全是驚訝之意。
他不知道趙曙爲何會親自來樞密院,擺出了近乎於鎮壓的姿態。
犯不着啊!
他不知道趙曙的老毛病已經發作了,所以心中暗自叫苦,也有些後悔自己爲何不早些出手壓下那些人。
“不許出聲!”陳忠珩去攔截了他們,把那些名冊遞過來。
“這是什麼?”趙曙看到上面全是名字。
一個小吏說道:“陛下,這是都承旨令我們記下來的名字。都是……不做事的。”
罷工的名字都在這了。
韓琦等人不禁面面相覷,心想這個王韶果然是沈安的弟子,連這份狠辣都學了來。
有這麼一個人在樞密院,還是都承旨……文彥博要哭了吧!
一種快意在宰輔中間洋溢着,韓琦甚至衝着文彥博在挑釁的微笑。
老文,你可要收拾那些人?只要你說一聲……
文彥博木然看了他一眼,若是眼神可以殺人,韓琦此刻已經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趙曙看了看,名冊上約有三十餘人,不禁滿意的道:“甚好。”
甚好?官家這是想幹啥?
幾個小吏退到了一邊,心中七上八下的。
“都叫出來。”
有了名冊在手,趙曙就不用巡查了。
“所有人都出來,全數出來!”
親事官們各處去叫人,稍後大院子裏站滿了官吏。
見到趙曙和宰輔們都在,而且面色冰冷時,大夥兒都覺得這事兒該有個結果了。
王韶挑事!
這是不少人的共識。
若是不把王韶給弄走,樞密院就沒法消停。
王韶面色如常,甚至有些期待自己能被弄回去。
西北還能再攻伐一陣子吧。
他覺得應該能!
可朝中早有定論,那就是西北那地方暫且停止用兵,至於原因很簡單,不值得。
那地方地廣人稀,而且道路艱難,打下來也不好戍守。
若是宰輔們知曉他的念頭,絕對會把他弄到南方去,讓他去交趾那邊種地。
“朕以爲人當重諾!”趙曙說話了,“朕令你等各安其職,如此你等當盡力做事,盡力而爲,可朕今日看到的卻是一盤散沙。
一盤散沙也就罷了,爲何鬧事?”趙曙覺得頭很痛,“就因爲有人瀆職被處置了,所以你等要鬧事,這是想幹什麼?逼迫朕嗎?”
那些官吏低下頭,無人敢說話。
“有人說法不責衆,有人說無數人在爲你等說話,朕若是不遵從你等的命令,就會身敗名裂,就會淪爲隋煬帝一流……”
“陛下,臣不敢!”
那些官吏都跪下了。
這話太誅心,把隋煬帝拿來做例子,那麼這些官吏是什麼人?
這些就是隋末時的那些世家門閥,居心叵測的想掀翻楊家的統治。
這個罪名太大,沒人敢扛。
文彥博心中一震,覺得事情不大妙。
而他最驚訝的是趙曙竟然這般偏激,一傢伙把這些人都掃進了垃圾堆裏。
按照他的理解,趙曙最多是拿一些人來殺雞儆猴,隨後衆人一陣哄,把他哄回宮中。
可如今趙曙卻發飆了。
“把這裏的人全數拿下,盡皆去職,永不敘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