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首的是個老頭子,見顧盼身穿孝服跪在地,前沉着臉,“你有什麼資格爲他披麻戴孝,給我脫下來!”
段慕衍原本在招呼賓客,見忽然有人鬧事,而且還是唐家的老爺子。
“唐先生,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您是欣榮集團董事長的父親,參加自己的兒子的葬禮我可以理解您內心痛苦,但是請您不要鬧事。”
唐老爺子身後跟着蕭如煙和唐語然,她們兩人皆是一身黑,很明顯是剛剛纔聽說顧盼這邊公佈了唐欣榮的死訊,才匆匆忙忙的趕來。
“段慕衍,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欺負我們兩個女的我沒話說,但是我爺爺是唐家的一家之主,他來清理門戶,你有什麼意見?”
有了唐老爺子撐腰,唐語然是不怕段慕衍了,現場多少雙眼睛看着,她心裏頭此時暢快了不少。
顧盼看着遺照旁一簇一簇的白菊出神,而後又慢慢悠悠的站起來。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當初是您阻攔我爸爸和我媽媽在一起的對嗎?”
兩人正面交鋒,再怎麼顧盼的氣勢也壓不倒唐老爺子。
“要不是當年你媽揹着我們唐家的人把你生下來,今天哪有你在這裏對我大呼小叫的份兒,顧盼,你要記住,你不姓唐,你不是唐家的人!”
唐老爺子也是氣極了,這兩天成天被兒媳婦和孫女在耳邊煽風點火,他本來已經十分煩悶了,可屁股還沒坐熱,忽然又有人告訴他,在殯儀館,已經有人擅做主張的給唐欣榮開設了追悼會。
鳩佔鵲巢,他簡直要氣死。
來參加追悼會的也有一部分是欣榮集團的股東,見老爺子親自現身,又演這出精彩的清理門戶,他們憋了許久,還是出來勸解。
“唐老爺,現在欣榮集團羣龍無首,咱們又正好有個有能力的大小姐,何樂而不爲呢,您何必再計較那些前塵舊事了。”
股東和股民只在意幫公司辦事的人是誰,老早聽說唐語然劣跡斑斑,後來她又自毀名聲,本以爲她不會再出現了,沒想到現在卻要回來爭奪公司股權。
見這些外人向着顧盼,蕭如煙頓時不樂意了,“你們還有沒有點良心,公司發達的時候沒有帶着你們掙錢嗎,怎麼胳膊肘這麼快往外拐了,你們眼裏還有沒有董事長。”
被老闆娘這麼一說,帶頭的幾個股民訕訕,倒是不高興起來,“現在公司最大的股東是段總,再說了,現在帶着大傢伙掙錢的也是顧盼,您說,和一事無成的唐語然小姐相,我們更應該相信誰呢!”
事實是如此,最現實的但是也最真實。
顧盼原本一言不發,但還是想站出來說幾句話,“各位,我不想帶動大家的情緒,說什麼追隨誰這種話,來的都是家父生前的朋友,你們記得他,我心裏感激,但是我不是爲了什麼名聲,只是爲了將欣榮集團發揚光大,將父親生前的公司經營得更好,而不是讓某些人肆意的瓜分。”
此話一出,現場立刻有人迴應。
“是!你們現在爭權奪利,不是想把公司拆得七零八碎嗎,怎麼不先問問我們這些股東答不答應。”
“我支持顧盼!”
“我也支持顧盼!”
什麼叫做民心所向,顧盼也懶得和唐家這些人一句一句的解釋,她走到唐老爺子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
“即使您不接受我的母親,但是我的唐家的人,我身體裏流着唐家的血脈這是事實,父親既然把這份家業留給了我,我也一定好好經營,從今以後,我來繼承唐家。”
“顧盼,你還要不要臉了!我要告你!”
蕭如煙是徹底被逼急了,不顧現場這麼多人看着,當即對顧盼破口大罵起來。
顧盼身正不怕影子歪,當即拿出她拼死拼活向自己要,卻沒有要到的那張離婚協議書來,“各位,這是我爸爸臨終前託付給我的,這張離婚協議也是蕭如煙女士單方面向我爸爸提出來的,我爸爸考慮到自己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在那麼多天獨自住院的情況下,還是決定和蕭如煙女士進行離婚,他是爲了不耽誤她,也是爲了讓欣榮集團成爲一個完整的個體。”
“顧盼!”蕭如煙恨得牙癢癢,她知道她會在這個時候把這個東西拿出來。
現在情勢已經朝一邊倒,蕭如煙氣得咬牙,“公公,您說句話呀。”
唐老爺子蒼老的眼底滿是無奈,“我老爺子退休那麼久了,公司的事情早不插手,你讓我怎麼跟她爭。”
顧盼兩番話,雖然算不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但足以震懾人心,現在看來,眼下最適合唐家的繼承人,非顧盼莫屬了。
蕭如煙剛想說點什麼,但見唐老爺子拂了袖子什麼也不說,徑直朝門外去了。
顧盼靜靜的看着他離去的背影,不知道他出於什麼心理,是討厭自己還是失望呢,他竟然連自己親兒子的葬禮都不想參加。
唐語然憤憤然,可又不敢說點什麼,唯有蕭如煙,她依然不依不饒,“顧盼我告訴你,這只是個開始,你別以爲拿到公司你可以一帆風順了,我說什麼都不會放過你。”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做了這麼多年的蕭太太,忽然有一天成了寡婦,還帶着個賠錢的拖油瓶,你覺得除了孃家,還有誰會要你,哦不對,有可能你孃家都不會要你了。”
“你!”
顧盼並不是想故意落井下石,可是看不慣蕭如煙這副永不服輸的姿態。
鬧劇結束,蕭如煙氣騰騰的帶着根本沒有一絲戰鬥力的唐語然離開殯儀館。
場內又再次恢復了寧靜,顧盼鬆了一口氣,怔怔跪回原地。
“沒事吧,”只有段慕衍能夠看出她的脆弱,好像和她心意相同,他扶住顧盼的肩膀,給她傳遞溫暖和力量。
原本是個好天氣,可不知怎的下了雨。
顧盼撐着傘,一身黑衣,親自看着那些人將唐欣榮的棺材下葬。
他今年才做完五十大壽,墓碑的照片看起來還很年輕健朗,可是隻有顧盼知道,他最憔悴的時候,是做完化療之後,戴着頂黑色的毛線帽窩在病牀想動動不了的時候。
其實唐欣榮一直都不敢打擾顧盼,不管是dna鑑定結果出來之前還是出來之後,他都不敢。
顧盼來過醫院幾次,他都因爲剛剛脫離手術而在昏迷當。
有一次,顧盼假裝自己是路過,但其實早準備了一束花帶給他,安安靜靜坐在牀頭,看着他可恨又可憐的臉,心裏頭的滋味又酸又澀。
也許顧盼早原諒他了,從什麼時候開始呢,從第一次見面,他看見自己身母親的遺物之後,那張動容的臉開始吧。
雨滴悄無聲息的從傘尖滑落,滾到棺材蓋,有滾入深褐色的泥土裏。
顧盼親眼看着墨紅色的棺材板被泥土逐漸掩埋,她心裏揪一般的疼,但是依然無能爲力。
她不能讓時光倒流,也不能在自己說出那些惡毒的話的時候住嘴。
“別哭了,”段慕衍心疼的遞給她紙巾,一邊招呼客人,還要一邊兼管着顧盼的情緒。
“恩?”顧盼一愣,她竟然沒有覺察到自己的眼淚,接過紙巾,隨便擦了擦,顧盼強迫自己笑出來,“沒事,過了這段時間好了。”
“恩,”段慕衍摟住她肩膀,“希望你說話算話。”
疲憊了一天,二人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沙發,段邢偉坐在一片黑暗,直到段慕衍伸手打開了燈,纔看見老爺子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的。
顧盼愣住,看了段慕衍一眼,但還是主動走過去,跪下。
“對不起,爺爺,我沒有做到我說的話。”顧盼並不是爲自己難過,而是爲和自己逐漸疏離的老爺子而感到難過。
段邢偉面無表情,甚至臉還有一絲哀傷,他開口,說的卻不是這件事,“好好把你爸爸安葬了嗎?”
神情微滯,顧盼連連點頭,“已經安頓好了,接下來可能要處理公司的事情,不會在您面前經常出現的,您也不必感到不適。”
“混賬,”段邢偉臉總算多了幾絲怒意,“我老爺子讓你們回來,是爲了讓你們給我臉色看的嗎?多回來陪陪我老爺子,你以爲我還能多活幾年?”
“爺爺,”段慕衍面驚喜不已,“您是不反對我們兩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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