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爲妻不賢 >第二十一章 賞花宴(下)
    緋煙扭頭望去,卻是闖入一雙如水般澄澈的眸子中,少女巴掌大的臉上,雖其他五官皆精緻不已但那雙眼眸卻最爲奪目,她身着水芙色廣袖上衣繡翟凌雲花紋,一襲鵝黃色百褶裙搖曳至腳踝,腰間繫着一根月白色金絲腰帶鑲有琥珀白玉,髮髻間蹁躚的蝴蝶狀金釵隨着少女的腳下步伐,蝶翼微動宛若活的一般。

    不知是誰驚呼了一聲“公主殿下萬福金安。”一幫鶯鶯燕燕立即福下身去,給這南國唯一一位公主請安。不想皇后這次擺宴的排場如此之大,竟連這南國的並蒂公主魏婉都參與了進來。

    魏婉擺擺手讓衆人免禮,輕輕巧巧地來到畫前,仔細端詳了一番,輕聲將那畫中詩句一字一字地念出,“高山流水琴三弄,明月清風酒一樽。”十四字在脣齒間流轉幾回,魏婉精緻的臉上漸漸現出一絲喜意,“當真是好詩,既將這圖中之物吟詠出,更有着”

    衆人正等着她的下文,魏婉卻是語意一轉,問道,“這詩是出自哪位小姐之手”

    緋煙稍作一番思索,不待旁人發聲,她便上前一步,向公主行了一禮,緩緩道,“回公主,此乃小女所作。”

    “哦”魏婉揚聲,“你是誰家之女”

    緋煙聞言擡眼望進那雙澄淨的眸子,“小女乃是緋相膝下嫡女,緋煙。”

    魏婉點點頭,目光向一旁被忽視很久的緋月一帶,繼而道,“本是好畫配好詩,雖畫中無月,但詩中有月,作人心中有月,能識出這月,作詩者心中亦有月,卻道心心相印,此境本是極好,卻被這後添上的月擾了意境,真真是可惜了。”

    緋月聞言雖聽不太懂公主那番像繞口令般的論月,然而最後一句話她卻是聽得明明白白,感受到周圍小姐們嘲諷的目光,緋月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與緋月的窘迫相比,緋煙卻是淡定自若,輕聲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意境雖無,但月已尋到,可謂是件喜事,公主何必嘆惋呢”

    魏婉聞言眸中閃過一絲亮光,但轉瞬眸中便波平浪靜,她輕道一聲“所言極是。”便在衆人的陪伴下朝那園林深處走去。緋月狠狠地瞪了一眼緋煙,也一頭扎進那園中,不知去向。

    緋煙自是不在意,只攜了若荷又漫步閒聊了會,直到若荷被她大姐喚去,緋煙這才隻身一人漫無目的地在這院中閒逛。此時春意濃濃,淑芳苑中除了桃兒,梨兒,杏兒競相開放,那地上也種了大片的二月蘭,淡紫色的小花一叢叢,一簇簇緊挨着,連成一片紫色的花海,微風吹過,香浪涌動,緋煙站在一旁望着,嗅着,只覺自己也成了那點點紫意了。

    在花海邊立了一會,緋煙尋思着找一個涼亭歇歇腳,卻見一個宮女朝她走來,福身行了一禮,恭恭敬敬地道,“緋小姐,公主備了點心和茶水,請您移步去靜心亭歇歇腳。”

    “勞煩你帶路。”緋煙頷首,微微一笑,隨即跟着這宮女朝那靜心亭走去。這一路,緋煙自是遇見了不少富家小姐,她們聚在一起吟詩作對,彈琴奏樂好不熱鬧。但這些都與她無關,在這淑芳苑裏走了許久,她對這賞花宴背後的計謀也明瞭了些許。

    如今貴妃已逝,皇上本就是借刀殺人,佯裝悲痛欲絕了幾日後,便封蘇修儀爲淑妃,寵愛有加,不日又擢吳婕妤爲德妃。後宮一時間成了三足鼎立之態,卻也還算安穩太平,帝王權衡之術可見一斑。

    自開朝歷代以來,後宮妃嬪的寵幸與否便與這朝堂之上各家官員的話語權息息相關。淑妃德妃一朝得寵,這蘇家和吳家的子嗣在官場上便處處得利。與貴妃的張家不同的是,蘇氏和吳氏皆爲經歷了四朝更替的名門望族,從這兩家出來的嫡女無論是在手段或是見識上,都是張家這種後起家族中的女兒遠遠比不上的。這就導致了皇后娘娘在後宮的權力被兩人所牽制,若是緋煙沒有猜錯,這場賞花宴,多半是爲皇帝納妾,其次纔是給皇子貴戚選妻。

    而定是些資貌稍稍出衆的庶女或是沒有什麼心機城府的嫡女能進入皇后娘娘的法眼。一來她們在宮中沒有什麼依託,二來心思簡單好被操縱,稍加恩惠便容易倒戈向一方,自然是作爲棋子的不二人選。

    說不準皇后娘娘便不知在何處,觀察着這些鶯鶯燕燕們的一舉一動。緋煙本就沒有躺皇宮這趟渾水的想法,她現在最在意的還是那神祕的作畫人。之前見並蒂公主那番言論,再加上談及畫後知音難尋之意時的神情,緋煙越發肯定,此畫的作者定是個才情不凡之人。

    前一世的緋煙,眼中只有魏憲一人與無窮無盡的權謀,嗜血嫵媚,心狠手辣,窮盡一生繁華在暗無天日的宮闕間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一切只爲了高高在上的那人,可惜最後的她竟落得了拋屍亂葬崗的下場。前一世的她無一個知音,無一個依靠,而這一世,既已經出現變數,她便不會再重蹈覆轍。

    這般想着,她的眼前漸漸開闊,園林中現出一片廣闊的水塘,碧波輕搖間,乳白色的靜心亭浮於水面,倏地映入眼簾,幾尾紅鯉在亭下喁喁細語,顯得尤爲可愛。

    移步至亭前,果然那亭中除了之前見過的並蒂公主外,還立了一人。緋煙擡眼望去,只見那人着一身月白色袞龍印花袍服,腰間懸着一塊上好的翡翠玉玦,溫潤如玉的臉上帶着如風般的沁人微笑。男子的樣貌雖不如緋煙見過的信陵王及魏憲般出衆,但卻讓緋煙想到一句詩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念及那多日不見的魏憲,緋煙的目光轉及男子的眼目間,那濃密的劍眉,略微狹長的眸子,竟與太子有三分相似。此人乃是皇子嗎

    緋煙心下一陣沉吟思量,但面上卻不動聲色,緩步走到兩人面前,行了一禮,輕聲道,“小女自是不知這淑芳苑還有如此好的去處,在此謝過公主相邀。”

    魏婉虛扶她一把,笑意盈盈的目光朝旁人一帶,柔聲道,“緋小姐不必多禮,本公主邀你前來自是有一位妙人想見見你,不過你可先得猜猜他是誰。”

    緋煙離得近了再度擡眼望去,更覺這人溫文爾雅,只是那雙眸子叫她熟悉得很,眼底咋一看似是一汪清澈明朗的湖水,但若再仔細一瞧,卻又現出滔天滾滾的浪波來。一道亮光自腦海中閃過,緋煙朝眼前的男子又是一拜,“緋煙見識淺薄,一時間未認出殿下,還請五殿下恕罪。”

    話音剛落,魏婉便嬌笑起來,聲音中滿是得意,“怎樣,五哥我說了吧,這是個妙人兒,你還不信。快差人把你那琉璃盞送到我公主府去,這回有人作證,你可賴不掉了。”

    聽得這話,緋煙便知自己是賭對了。當今皇上膝下九子,除八九皇子年幼體弱早夭,三皇子生來便瘋瘋傻傻外,其餘的幾位皇子接二連三地在魏憲的陷害下,或是命喪黃泉或是被貶庶人,至今南國只剩下太子魏憲,三皇子魏靳,七皇子魏珞和眼下這位五皇子魏廷。聽聞七皇子善文善武卻在兩年前性情大變,常常流連於鶯鶯燕燕之間,被皇上訓斥過幾回後纔有所收斂,但心思卻不在這江山社稷之上。而對於五皇子的評論卻是少之又少,據說五皇子在文武之道的造詣都極深,卻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主兒,很少能在宮中或府中見着,來去自由,卻也不見皇上問罪,這般想來確是個妙人。

    心思流轉間,便聽那五殿下醇厚的聲音中帶點無奈又有一絲寵溺,“唉,爲兄那件琉璃盞是剛從江南尋來的,在府上還未捂熱呢就要給你這小強盜奪去了。罷了罷了,既然婉兒喜歡,便贈予你又何妨。”

    “那婉兒便謝過五哥了。”魏婉咯咯一笑,繼而溫婉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妹妹剛剛得知母妃喚婉兒去一趟,便先行告辭啦。”

    魏廷看着少女那蹦蹦跳跳離去的身影,笑着搖了搖頭。目光這才轉向一旁默然不語的女子,她姣好的面容上帶着朦朧的笑意,明明是笑着卻讓人覺得離得那般遠,叫人徒生一種看得見摸不着的感覺。想起之前婉兒急急忙忙,不顧丫鬟呼喚地跑進竹林,和他說尋着那人時,他心中還有一絲懷疑,唸了那句詩後信了半分,等到眼下見了此人,才真覺婉兒那丫頭識人的本領越發值得誇讚了。

    魏廷在打量緋煙的同時,緋煙又何曾不在心中細細盤算着,若是她沒記錯,上一世,在她的權謀下,三皇子被身邊的侍女毒死,七皇子馬革裹屍,只有這位五皇子不顯山不露水地在這骯髒皇宮中抽身而出,雖後來被魏憲安了個莫須有的罪名,奪去了皇子的身份,但跟隨他的人卻無一人喪命,由此可見五皇子的手段和遠見實在是非常人可比。

    然而就在緋煙準備與眼前之人進一步交談接觸時,耳畔卻響起了高一聲低一聲的鳥鳴,這鳴聲若是旁人聽去只覺悅耳,但聽在緋煙耳中卻是心中一凜,竟是信陵王府暗衛傳遞緊急消息的暗號

    信陵王府發生什麼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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