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爲妻不賢 >第八十二章 裴秀
    漠水縣,臨時搭建的主帥軍營中,此時氣氛凝重得像是能擰出水一般。圍在沙盤周圍的一干將領們面面相覷,神色複雜地望着爲首的兩位將軍,其中一位便是尉遲慕,而另一位則是逝去的裴老將軍的孫子,裴秀副將。

    自從尉遲慕帶領三萬赤甲軍一路奔襲至漠水縣,遏制住了北國侵入南國領土的步伐,幾場戰打下來,不是兩敗俱傷便是不相上下,戰事便陷入了一個僵局。遠在朝歌城的魏憲得知這一消息後,便將裴秀提拔至副將,派到了尉遲慕的身邊。

    原以爲,憑藉裴老將軍的威名,這裴秀也應該是一位頗有才華的將領,可誰曾想到,這裴秀不僅對排兵佈陣一竅不通,甚至有時候脾氣倔得很。眼下漠水的氣候越發寒冷,南國多數將士都不見得能夠適應北疆這惡劣的氣候,再加上近來北軍小規模騷擾越來越頻繁,眼下只有速戰速決,才能夠將戰事迅速推進,也能夠避免更多的傷亡。

    可是就在尉遲慕剛剛敲定作戰計劃時,這裴秀卻是跳了出來,堅決反對此計劃。

    “你所說的,根本不能構成不出兵的理由。”尉遲慕的聲音似是結了冰渣一般。

    裴秀一張略顯清秀的臉上露出些許厭惡,他冷笑一聲,“你之前也說了,這次的作戰計劃,成功的概率只有不到三成,等於說十個人中只有三個人能夠活下來,這就是你所能夠做出的最好的作戰計劃”男子聲音微揚,“用士兵們的性命開路,這他媽叫什麼狗屁作戰計劃”

    “裴副將”聞言,一旁一個高大壯實的將領終是有些聽不下去,出聲道,“戰場上流血犧牲本就是常事,眼下這種情況,越往後拖,便對我們越加不利。”

    “就是啊,將軍也是逼不得已纔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的。”

    “唉北疆這天是越來越冷了。”

    一旁的幾位將領皆是出聲道,裴秀初來乍到不懂尉遲慕的脾氣,可是他們是懂的。幾次三番地和他唱反調,又在衆人面前出口不遜,若不是看在裴老將軍的面子上,怕是此時的裴秀早就沒有站在這裏說話的份了。

    然而裴秀卻並不領幾位將領的情,聽聞他們的話,裴秀臉上的嘲諷意味更勝,“哦聽聞慕容王爺戰功赫赫,比眼下更爲棘手的情況應該也見過不少,敢問王爺,難道每次遇到險境,王爺都是拿將士們的性命開路的嗎那赤甲軍原先難道是十萬大軍嗎”

    聽聞裴秀的話,一干將領們皆是噤若寒蟬。整個南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慕容家赤甲軍的威名南國三二五年,北國,西琴國相繼出兵,將南國包圍,想要吞併當時處於劣勢的南國。信陵王尉遲浩,僅憑三萬赤甲軍,撕開了兩國聯軍的包圍圈,並尋來援軍,廝殺了整整一個月,終是幫助南國擺脫了困境,而那三萬赤甲軍僅僅損失了不到百人。也是那一戰,讓尉遲家赤甲軍的名聲徹底傳了出去。

    可是也有另一種傳言,說是當時赤甲軍的人數遠遠不止三萬人,但由於南國的親王制度規定,每位親王所配備的軍隊規模不得超過三萬人。所以在這之前,有過萬的赤甲軍士兵命送黃泉。

    這種說法只在人們口中流傳了一陣子,沒有人知道這是否是真的,也沒有人真的敢質問信陵王。可眼下,裴秀此話一出,便不難讓人想到那個傳言上去。

    果然,尉遲慕聽聞裴秀的話,臉色越發陰沉,“漠水以北皆在北軍的控制之下,這幾日,小規模的戰鬥次數已經上升到了每日五場,平均下來每場都有近百人傷亡。若再拖下去,入了冬,這個數字將會再次飆升。那你來說說,眼下我們該怎麼辦。”

    裴秀聞言,不屑地掃了一眼營帳中的一干將領,“赤甲軍不同於我們尋常的士兵,那便讓赤甲軍打頭陣,將軍領兵,重演一下當年的景象吧。赤甲軍吸引敵方大部分兵力,再由我等領兵,從後方包抄。”

    “黃口小兒,你說的倒是輕鬆”話音剛落,一道粗狂的聲音便響了起來,“你以爲上場作戰是過家家嗎你知道北冥非夜是個什麼樣的人嗎在你來這之前,這種戰術我們便嘗試過了,你知道如何”那人一頓,繼而聲音悲慟,“不僅前陣兵力損失大半,從後方包抄的軍隊更是全軍覆沒你他媽還在這口出狂言別以爲你是裴將軍的孫子,就可以在這軍營中爲所欲爲了說白了,我們那是給老將軍面子,要不然,你練站在這裏的資格都沒有”

    “老吳,夠了啊,少說兩句。”站在那人身旁的一位將領忙勸道,“我們現在有赤甲軍了,情況和之前不一樣了。”

    本是想安慰一下吳姓將領,卻不想這句話卻是讓他更爲激憤,“是,赤甲軍是和普通的軍隊不同,所以他們有更重要的使命,而這小子居然想讓赤甲軍去白白送死好啊,那你怎麼不去”

    聞言,裴秀冷笑一聲,“因爲我怕死啊。怕死有錯嗎”

    “你他媽”吳姓將領聞言再忍不住,想要衝上前去,卻被周圍的人死死地拉住,“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裏有什麼資格稱作是裴將軍的孫子我呸”

    “夠了。”就在這時,尉遲慕終是開口道,冰冷的目光在裴秀不屑的嘴角邊帶過,他淡淡地道,“據我對北冥非夜的瞭解,這兩日裏北軍便會有一次大規模的進攻,這個計劃先暫時擱置。程晨。”

    “在”

    “將糧草按每人的份提前分發下去,犒勞一下將士們。”

    “是”

    “吳奎。”

    “在”

    “通知下去,迎戰的隊伍,只能敗,不準勝。”

    “是”

    下達完一系列的命令後,將士們皆是按照尉遲慕的指令去做,步伐匆匆地離開了營帳,只剩下裴秀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玩弄着指尖一枚棋子。

    “行了。你可以回去了。”尉遲慕望着裴秀的側臉,輕嘆一口氣,緩緩地道,“你的請求,我不會答應的,死了這條心吧。”

    聞言,裴秀手中的動作一頓,繼而擡起頭來,臉上已然沒有了之前的那副刻薄的模樣,取之而代的是一種不可思議和不解,“爲什麼你答應過我的”

    “裴秀”尉遲慕的聲音微凜,連眸光也凌厲起來,“人死了不能復生,就算你親手殺了北冥非夜,又能怎麼樣更何況,那個人是什麼樣的存在,別人略知一二,你難道還不清楚嗎”

    裴秀一愣,臉上的神情漸漸地猙獰起來,“正是因爲知道,所以我纔要親手殺了那個混蛋你可以不同意我的提議,但你別忘了,我也沒有聽你指令的必要,畢竟在別人眼裏,你我本就不合。”他微斂了神情,“有些事,必須親手了結。”說罷,他轉身便走。

    望着男子漸漸消失的背影,尉遲慕良久輕嘆一口氣。

    人人都以爲,裴秀和他尉遲慕不合,是因爲他擁有赫赫戰功,擁有赤甲軍,擁有別人所不能擁有的一切。但其實不然,裴秀在很小的時候就在裴老將軍的帶領下,與尉遲慕來往。

    那時的尉遲慕,小小年紀便領兵上陣,第一次作戰便凱旋而歸,人人都稱讚其爲英才。在崇尚強大的裴秀眼裏可以說尉遲慕就是他羨慕的對象,更是他心中的英雄。

    先前的不合,都是尉遲慕刻意安排的,爲要掩人耳目。裴秀不僅是他的屬下,在尉遲慕眼中更是親人一般的存在。所以幾次三番,裴秀要求深入敵方軍營,都被尉遲慕駁回了。裴老將軍已然不在了,他不能讓裴家唯一的後代,因恨矇蔽了雙眼而白白地去送死。

    想到此處,尉遲慕緩緩地道,“注意一下裴秀的動向,隨時彙報。”

    “是”

    緋煙離開了墨殞的竹屋後,一路向北,進了一個小城,將身上的首飾當了些銀兩,買了一匹馬和一些乾糧後,便急急地上路

    。馬兒一路向北奔馳,路過客棧,緋煙也不停下歇腳,而是尋了附近高大的樹木,坐在樹枝上稍作休息。待乾糧喫得差不多了,她才進城再購置些許。

    而這日,當她從小商販手中接過找零的銅板時,忽地聽見一旁傳來一段對話。

    “你聽說了嗎,信陵王的軍隊中居然出了叛徒,幾場仗打下來損失慘重啊”

    “可不是嗎聽說那個人還受傷了,我看這漠水縣也不保了。”

    “我呸你這說的什麼話,赤甲軍是這個國家最後的保護軍,怎麼可能讓城池失守,那南國還能待得下去嗎”

    “說的也是,看來要考慮去別的國家了。”

    將那兩人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聽入耳中,緋煙的心中微凜,繼而又有些疑惑,尉遲慕那人真的會像他們所說的那般,被人揹叛導致戰事失利嗎還是說這些都是假象,尉遲慕另有打算呢

    按照緋煙對尉遲慕的瞭解,眼下的情況多半是後者。不過,戰場瞬息萬變,她也無法確定,所以不如自己親眼去看一看。想到此處,緋煙伸手捋了捋馬兒的鬃毛,隨即踩上馬鐙,翻身上馬,雙腿微夾馬肚,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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