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垂雲峯下大多數人的注意力都在白磚高臺之上，無暇欣賞迤邐風光。
臺上較爲年長的這位油頭粉面，站定位置後更是搔首弄姿，撥拉撥拉秀髮，整理整理衣襟，意圖展示唐家未婚公子的強大與雅緻。只可恨唐川既沒有之前趙天龍那副健碩的肌肉，也沒有胡斷山瀟灑的劍姿，徒增幾分狗熊耍寶似的尷尬。
對面一位圓臉少年更沒哪怕一分氣勢，身姿頹喪，耷拉着雙肩，看樣子沒精打采，滿臉不耐。
除了高臺邊楊家人心知肚明，其他人都以爲這位馬家少爺新婚燕爾，縱慾過度，把精力都用在了夜裏。
昨夜楊家大小姐在客棧裏的高音演唱會充分佐證了這一點，再加上之前馬家婚禮上的傳聞，無疑這位紈絝少爺在牀笫之上的天資要遠遠高於修真之道。
這可就更讓人不爽了
若是強者高人左擁右抱，坐享齊人之福，大多數人倒能接受，畢竟人類社會強者爲尊，實力強大的階層擁有更多的交配權，散佈更多的後代，也是啓源大陸氏族制度的本質所在。
而弱者在大部分人看來就應該躲在陰暗的角落苟延殘喘、默默無聞。
但馬家小少爺顯然打破了平衡，只是弱者的身份，卻幹了強者才能乾的事，什麼花澗派師徒，楊家大小姐，統統搬上了牀
這種越俎代庖的行爲激起很多人不滿，強者認爲：你憑什麼弱者認爲：憑什麼是你
總之，眼前多半觀衆是想看馬瑞出糗，只不過要看那位舅舅下不下狠手。
“外甥，你可要挑什麼兵刃”唐川搖頭晃頸，鬆散鬆散筋骨，主動問道
“我不會兵刃。”馬瑞老老實實坦白。
“倒也好，自家人不要傷了和氣”作爲長輩，唐川確實要拿出點謙讓態度，既然馬瑞不用武器，那當舅舅的肯定也只能施展拳腳功夫。
馬瑞嘆一聲這個社會還是足夠不要臉才喫得開，明明想以大欺小、恃強凌弱，居然還有臉說出避免傷和氣這種鬼話。
“若兩位沒什麼其他要求，那就開始吧。”楊族長本不想多管閒事，但考慮到是自家地盤，還是出言提醒道：“兩位乃是親眷，務必點到爲止。”
“一定一定。”唐川樂呵呵就接了話，自信地認爲這話是對自己說的，不過換來楊族長一個白眼。
“那，我就不好意思了”馬瑞沉下神色，森然冷笑。
雖然對方其實罪不致死，但爲了起到殺雞儆猴的功效，馬瑞必須用他來開刀，而且這一刀要足夠深
唐川以爲馬瑞這是客氣，作爲長輩，讓晚輩先出手也應該，於是馬步提腰，做好了接招準備。
馬瑞擡起雙臂，雙手成抓，邁步就直愣愣往對方懷裏撲去，就跟小學生打架似地，好像準備跟對方掰胳膊拼力氣。
包括唐川在內的看客們都露出了近似同情的笑容。
太蠢了
看來這馬家少爺比傳聞中還要廢柴，甚至壓根就不算修真之人，只是馬家礙於顏面扯了個幌子。
這毫無章法，門戶大開的動作等同於作死，街頭小混混也不會用這麼蠢的方式拼命，更不用說修真論道之人。
唐川嘆一聲，堂姐也算不易，生出個天才又生出個蠢材，天才掙來的讚譽和榮耀，蠢材又全部搭了進去。
算了讓他輸的好看一點
沒有選擇簡單的避讓，唐川一伸手，迎上前搭住了外甥伸向自己的雙臂，暗下運氣至腰，準備直接來個過肩摔結束毫無挑戰的比試。
不過外甥反肘一接，牢牢揪住了唐川不算寬鬆的衣袖，讓唐川有些愕然，這是要幹什麼小孩子打架扯衣服麼
猛一擡頭，正撞上外甥眼神裏的決絕與冷漠，頓時感到一陣寒意
四臂交纏在一起，此時再欲往後躲閃已經來不及了。
“破”昨天馬瑞對着楊治吼出的是滾，雖然聲音挺大，但好像因爲音節比較多，分解成了哥屋恩三個字，寒氣吐息爆發性不強。於是今天換了一種嘗試，破字聲音大而短促，效果可能更好一些。
果然，效果強到馬瑞感到一股來自口腔的反作用力，以至於跟前世踩了一腳油門似地，頭部微仰，腦袋往後一顛。
再恢復平視時，面前唐川頸部以上覆着一層嚴霜，其上坑坑窪窪嵌着不少細小冰錐，眼睛還睜着但已無神凝固，好似連眼珠都凍成了冰。
這一番電光火石間的變化讓全場寂靜無聲，只剩下樹葉摩挲，泉水汩汩，提示衆人時間並沒有被剛纔那一陣可怕的冰霜凍結。
明顯感到搭在自己手臂的力量消失，馬瑞騰開雙手握緊拳頭，猛一記勾拳便朝眼前的冰雕下巴打去。
剛結成的冰霜被一拳打得支離破碎，露出一張毫無血色的臉龐，唐川雙腳離地，好似向後蹦了一小段，不過是橫着躺了下去。
拳頭的高溫遇上殘留的冰渣，滋滋作響之餘升起渺渺水汽，看起來就像唐川的臉頰被燒得冒起煙。
如此冰火兩重天連楊史蓓都沒享受過，唐川若是還有意識應該感覺很爽。
可惜，被徹骨寒風噴得大腦僵直的唐川，連最簡單的痛都感受不到了。
楊族長和大部分楊家人眼角直跳，如果不出意外，昨天楊治也遭受了同樣的經歷，看着都讓人心驚膽顫。
高臺下的看客們只剩下成片抽涼氣聲
具象水屬性功法，還是罕見的口舌部位功法，再上和之前趙天龍金剛拳類似的火屬性拳法，這馬家小少爺居然是水火雙屬性結丹期高手
誰會想到馬氏宗族藏得如此之深本以爲水屬性結丹期馬祥已經是馬家年輕一輩的代表，沒想到實則隱藏了一個更可怕的胞弟
看客中不乏深諳詭道的各家話事人，此刻不由猜疑馬家到底有什麼更大的企圖，居然會如此隱忍
要知道，對於大部分家長而言，但凡子女有一點細微的天才徵兆就想弄得天下皆知，如果將馬瑞這樣的天資以廢柴之由遮蓋，只能代表馬家所圖甚大啊
人類社會總是平衡的，看客中有聰明人，自然也有蠢人。
“你敢打我家公子”周圍一片安靜，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尤爲突出，對着高臺吼道：“唐璨怎麼教的你”
本來馬瑞倒覺得實力展露得差不多了，除了雷電之力不能在楊家人面前使用，該傳達出去的信息已經足夠，至少眼前這幾百人事後一傳播，山河派吳大師再一點頭，自己藉着名聲可以高枕無憂一段時間。
不過似乎唐家的家丁不這麼認爲。
家丁即便知道些所謂的修真境界，也沒有足夠的閱歷和眼力識別。所以周圍人的沉默反而讓家丁有了場面平淡的錯覺，再加上唐璨只是唐家庶出小姐，唐川可是嫡出在家丁眼中血脈關係制度大過一切，於是憤慨地替主人打抱不平。
“人不狠，站不穩啊。”馬瑞暗歎一聲，喃喃自語。
連唐家家丁都敢這麼斥責自己，恐怕唐家人還真的會不服，說不定連唐璨都會給自己壓力。
那怎麼辦呢
馬瑞雙腳微蹬，輕輕一躍，在空中變成了跪姿，甩起再度熾熱的拳頭，連帶着下墜的力道，在膝蓋砸向唐川心窩的同時，一拳狠狠命中了對方鼻樑。
嘭噗
胸腔不知斷了幾根肋骨，鼻樑則徹底塌陷，不過唐川嘴巴倒是重新張開，噴出了一尺高的血柱。
如果說剛纔馬瑞展露的是實力，那現在就是展現殘暴的時刻。
沒等唐家家丁再敢發聲，馬瑞又一拳捅了下去。
這次連血水都噴不出了。
馬瑞一拳打碎了四顆門牙，唐川整張嘴巴血肉模糊，已經無法自然閉合，血水如涓涓細流往外冒。
門牙確實硬，馬瑞的手可沒能轉化成金屬，純粹還是一雙肉拳，疼得直咧嘴。
不過所有人看到這幅表情，都以爲馬瑞小少爺面露猙獰。
“馬瑞公子勝負已分不如”其實對於楊族長來說，這唐川死不死跟楊家沒有一毛關係，即便打死了也是馬家的事
但作爲比試的主持者，楊族長還是不想鬧出人命。
馬瑞斜眼瞟了一眼楊族長，看得後者背後一涼，這小子不會餘怨未消，準備對自己動手吧
論實力，結丹期馬瑞哪怕是雙屬性，在元嬰期楊族長手下也挺不過三招，但考慮到對方的前途未來和師門背景，這位楊族長反而顯得畏畏縮縮、猶猶豫豫，壓根不想起任何衝突。
實際上馬瑞只是在思考，如果這楊族長喊停，自己就停手，是不是顯得自己好像膽怯了，畏懼後果變得很聽話，那不是又違背本來的意圖了麼
於是嘭
又一拳砸在了唐川下巴上，此刻鮮血迸流的拳頭已經沒了熱力，完全是靠蠻力把唐家公子下巴徹底打脫臼，歪在了一邊。
場面已經血腥得讓嬌生慣養的年輕一代們無法直視。
在場的諸多老一輩，對於這樣近似於虐殺的行爲都頗爲不忍。特別是楊族長，這位平時開會都要選風雅之地的老領導，對於眼前如此殘暴的場景非常痛心，要知道血跡一旦滲入磚塊縫隙，那可是非常難清洗的
楊族長很憋屈，但也毫無辦法，絲毫不敢忤逆這位凶神惡煞的馬家少爺。
“來人，給勝者馬瑞公子送上獎品。”
既然不聽勸，那送獎品總不爲過吧總要騰出手來接獎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