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清規,並不是墨守清規戒律的苦行之道,而是表示恪守無量山的門規法條,不行違禁之事。
如無量山不禁女色,青樓姬寨可以光明正大開門做生意,清規院這些弟子不用迴避,平日裏大大方方去光顧,所以對於佟掌櫃並不陌生。
此時車廂內滿眼凌亂,一地女性衣物,年齡差距較大的一對男女,保持怪異卻熟悉的姿勢,配彷彿剛剛劇烈運動後的喘息聲,引人無限遐想。
清規院弟子當即會心一笑,語氣間多了幾分花叢柳下的輕佻,沒了方纔的嚴肅刻板。
據說這位佟掌櫃早洗手不幹了,只偶爾出現在蘭樓高檔包間裏賞個臉、陪個酒,端得是清麗高雅的名媛風範。
但不做皮肉生意,不代表沒有這方面的需求,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年紀,有錢有姿色,褲帶勒的不緊,自然有男性環伺。
這不,大白天在車廂裏慾火難耐。
被壓在身下的小夥子看年紀似乎還未及冠,長相說不帥氣,但有幾分討喜,勉強能算得小鮮肉,此刻一臉慌張,眼透着害怕,口嚷嚷着求饒,一副被榨乾體力,吸乾精氣的模樣。
田地若想肥,費牛啊!
“您別下來了!”守衛弟子很貼心地虛按手掌,示意佟掌櫃不用起身,繼續保持體位,褻笑問道:“這是打算去哪啊?”
“啊……”不愧是花場老手,佟掌櫃迅速調整身姿,有意地晃了一圈腰部,好似身下有個軸心,臀部好似磨盤,臉騰出一片媚笑,語氣也變得輕浮柔媚:“這不是約了梁老道討幾枚丹藥麼!誰知道今天怎麼不湊巧呢!”
臉流露出恰到好處的嬌媚,根本不用細說,相信守衛弟子能夠領悟這些丹藥的作用。
“不打緊,不打緊!佟掌櫃可是急事!”守衛弟子狹促的聲調倒反過來替佟掌櫃開脫找理由,不過好歹保持了一絲職責底線:“那通行信物……?”
“喏!”佟掌櫃拾起落在一件絲滑肚兜的銀色金屬管,在指尖搖了搖,陪着笑致謝:“有勞了!改天來蘭樓喝酒呀!”
“好說,好說!”守衛樂呵呵大笑,似乎根本沒把馬瑞當人,既不驗證身份,也不詢問去處,像沒看見被佟掌櫃壓在身下的小白臉,揮揮手示意放行,隨手帶了車門。
馬瑞本還慶幸有人來搭救,至少下了車有機會逃跑!沒想到情況急轉直下,守衛如同虛設,竟然這麼輕而易舉讓馬車通過!
更讓馬瑞哀嘆地,是那根銀色金屬管,正是前天柳隱留下的通行信物,還未有機會交還,沒想到反而害了馬瑞自己。
眼瞅着佟掌櫃臉擠出的假笑漸漸消散,馬瑞心愈發急躁。
在這山峯之間的甬道,人多眼雜還算安全,一旦進入垣山道,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自己遲早還是要遭毒手!
顧不得佟掌櫃壓制性的實力,馬瑞掙扎着便要起身,哪怕滾下車廂被車軋,總好過待在車廂裏等死!
馬瑞一手攥住平底鍋,這是目前最大的依仗,另一手擰開那瓶精心熬製的辣油,也來不及施展噴霧效果,更沒有節省愛惜之心,提手整瓶朝着還在向窗外觀望的佟掌櫃灑去!
然而,擋得住眼前四濺的液體,也擋住了可觀察的視線。
馬瑞操起平底鍋,趁亂猛地拍在了單薄的砂盾之!
噗!
勢如破竹一擊,砂盾瞬間飛散,漆黑的鍋底狠狠甩在了佟掌櫃左頰之!
啪!
“啊!”
佟掌櫃被這陣偷襲打得措不及防,等臉痠痛傳來,這位久經情場的老鴇子纔不可置信地意識到,自己居然被人打臉了!
以佟掌櫃出竅期的實力,馬瑞這匆忙一擊並不能造成多麼嚴重的肉體傷害,最多擦破點皮肉而已,但心理的創傷倒是立竿見影。
已經有多少年沒被人痛打過了?十年?二十年?還是三十年前被逼賣給青樓的時候?
平日裏無量山弟子哪個不對佟掌櫃客客氣氣?算無量天尊來了也多是和顏悅色,相談甚歡,哪裏會被人用鍋底扇臉!
要知道,女人的臉,腦子都精貴!
勾起了不堪的回憶,疊加被臉破相的可能性,讓這位佟掌櫃出離憤怒,甚至怒到不知所措,拿不定主意是該將馬瑞抽筋還是扒皮.
憤怒通常都伴隨着劇烈的喘息和瞪大的雙眼,而剛剛砂盾飽含的辣油隨着沙塵飛揚在車廂,頓時產生了非同凡響的效用。
馬瑞早已縮在角落,摒息眯眼,依舊被瀰漫的辣味嗆得眼淚狂流不能視物。
可想而知,此時的佟掌櫃有多麼絕望。
好像千根針尖刺向雙眼,彷彿火焰燒進了鼻腔,劇烈的痛楚讓佟掌櫃連嗚咽的聲音都發不出來,捲縮在那動彈不得。
馬瑞哪能放過這個機會!
憋着最後一口氣,猛衝向了車廂門!
哐!
車門猛然崩開,一個少年像沙包似的彈射而出,咕哩咕咚在灰色磚石路面連滾帶爬好一段,不知道撞了多少人腿,也不知道被多少人踹,終於停歇下來,四仰八叉橫在了路間。
預想的騷亂和問詢並沒有出現,似乎陡然從馬車摔落的事故無法引來路人的目光。除了感嘆世態炎涼,馬瑞倒頗感幾分僥倖,至少給了自己脫身的機會。
不及多想,忍着渾身痠痛,馬瑞趕緊爬起身往反方向跑,想要離開垣,回到熟悉的茶山。
不過剛邁開腿,詭異的怪象讓馬瑞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
眼角端閃爍着怪異的光亮,耳傳來虛無縹緲的歌唱,甬道安靜得像是追悼會大堂,行人過客都擡起頭顱,遙望天邊那顆徐徐接近的光斑。
“那是流星嗎?”馬瑞眯起眼,盡全力想看清那拖着一條彗尾似的飛行物。
“盛世白蓮。”根本不用相識,此刻行人的關注點都一樣,很快給了答覆,全程都沒看馬瑞一眼:“百花神女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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