鮫人說道這的時候，眼眶中的紅色加深了許多，它的眼睛太過凸出就像是快要掙脫出眼眶一般，而鮫人連續眨眼的反應也顯示出它感覺到眼睛明顯的不適。
通紅的眼眶中泛起了霧氣，它的淚腺凝結出了最後一絲水汽，形成了一滴淚水掙脫眼眶。
張瑾總覺得，它要是再這麼下去哭下去，遲早會哭瞎的。
鮫人的淚水剛剛跌落下來，就變成了白色的珍珠，落進水裏的時候濺起了一朵小小的浪花。
這是張瑾第一次親眼見證鮫人落淚，淚水成珠的景象，可他沒有心情爲之驚歎，鮫人的那一滴淚砸在了他的心上，他正爲鮫人的遭遇而感慨。
可那一顆顯眼的珍珠喚醒了張瑾的某個記憶。
“等等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鮫人停下了講述，默默地看向他。
張瑾慌忙將手中的貝殼收起，一手託着內丹，另一隻手在摸上了空間戒指。
“有一個東西，是之前別人交給我妹妹的，但是我一直忘了給她。不知道這東西對你有沒有幫助”
說着，他從戒指中拿出了那個桂花要給凡凡的珍珠。一開始張瑾確實是忘了給凡凡，可是後來有一天晚上，他無意間發現這顆珍珠居然會發光，心中對這個東西產生了懷疑，想着再觀察觀察，確定不會對凡凡有什麼不好的影響的話再交給她，因此目前爲止，珍珠還在他的身上。
曼莎說過，這是“鮫人的眼淚”，那一定是跟鮫人的族人有關係吧
果然，張瑾剛剛把珍珠拿出來，鮫人立刻就激動了起來。張瑾把珍珠遞給它的時候，它飛快地搶了過去，鋒利的指甲差點刮傷張瑾的手心。
“這個是這個是”
鮫人把珍珠牢牢地攥在手心裏，閉上了眼睛，嘴裏不停呢喃着。
張瑾輕輕叫了它幾聲都沒有得到迴應，它雙眼緊閉，全神貫注地好像在傾聽着什麼。
張瑾趁這個時候，把剛纔鮫人告訴他的事大概地跟喬浩講了一遍，喬浩聽了也是神色動容。
不說別的，光是鮫人身上這大大小小的傷，看起來就夠可憐的了。
張瑾講完了以後，喬浩問：“那它這又是在幹什麼”
張瑾猶疑地說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它剛剛說過，鮫人之間是可以用自己產出的物品進行交流的，也許它是在讀那顆珍珠上族人留下來的信息”
喬浩感嘆了一聲：“好神奇啊。”
張瑾也覺得神奇，可是下一秒，他和喬浩就感嘆不出來了。
因爲他們都看到了，鮫人忽然露出了悲痛的表情，它原本已經哭幹了的淚腺此時居然還能噼裏啪啦不停地掉下淚來。
張瑾甚至能看到鮫人的眼睛在輕微的抽搐。
“你不要再哭了。”張瑾忍不住勸道，“在這樣哭下去，你會”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一陣悽慘的哀嚎聲打斷。
那聲音就像是被活活撕裂了一般，尖銳沙啞，震得人耳朵疼。
鮫人突然猛地扎進了水裏，沒過多久，附近的海水開始發出震顫。
好在震顫的幅度不大，張瑾乘坐的小船搖搖晃晃，卻還不足以傾翻。
張瑾和喬浩都被這陣聲音震撼到了，他們一邊覺得難受，一邊又忍不住關心起來。他們想知道，鮫人究竟得到了什麼信息。
能讓它這麼痛苦的，該不會是
等到哀嚎聲結束以後，鮫人也終於從水底鑽了出來，周圍的海水也恢復了平靜。
浮在小船不遠處的鮫人異常的沉靜，它背對着張瑾，出神地看向遠方。
有過了很久，張瑾纔敢發出聲音。
他實在是好奇，也還有許多東西沒有問清楚。
“那個你還好嗎”
聽到張瑾的聲音，鮫人猛地轉過身，面無表情的朝着這裏看了過來。
它剛一轉身，張瑾和喬浩就齊齊倒抽了一口氣。
只見鮫人的臉頰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爬上了兩道蜿蜒的血痕，而它的雙眼中也滿是血水。
張瑾心中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他試着衝鮫人揮了揮手，果然發現，鮫人的雙眼沒有焦距，雖然是正面對着張瑾，卻絲毫沒有注意到張瑾的動作。
張瑾震驚地和喬浩對視了一眼。
“你的眼睛”張瑾艱難地開口，試探着問道。
聽到他的話，鮫人像是才反應過來。它感覺到眼睛中有異物，迷茫地用雙手揉了揉眼睛，將眼眶中的血水揉了出來。然後它發現，眼前的景象並沒有因爲異物的排除而恢復。
幾秒鐘以後，它就明白了過來。
它苦笑着，根據記憶尋找着張瑾所在的方向，衝着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但是它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它的眼睛哭瞎了，它的嗓子喊啞了。
張瑾也看出了它想要說話的意圖，但他等了半天都沒聽到從鮫人的嗓子裏發出一個音節。他很快就明白了發生了什麼。
能夠落淚成珠，極其善歌的鮫人，就這樣變成了一個瞎子，一個啞巴。
張瑾回想起剛纔那聲彷彿用盡了所有生命力發出的悲鳴，他的心也跟着悲痛起來。
是怎樣的遭遇，纔會將一個鮫人折磨至此。
鮫人試了好幾次想要發出聲音跟張瑾說話，卻均以失敗告終。
發現自己真的再也不能發聲，鮫人的神情卻是異常的平靜。它不再試圖說話，也不再嘗試着表達自己。它的手中緊緊攥着張瑾給它的那個珍珠，靜靜地面朝着張瑾的方向，像是在思考着什麼。
此時的張瑾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現在鮫人的狀態，不適合他去問太多問題，而他又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它。
張瑾一邊心疼，一邊又是無奈。
他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從鮫人這裏得到答案，比如當年究竟是什麼導致了鮫人的數量減少，比如鮫人從珍珠中獲得的信息是什麼，比如近幾年海域附近異常的天氣和鮫人有什麼關係，等等。
可這些問題，他註定得不到回答了。
就在他糾結着要不要問出口的時候，耳邊忽然響起了冰冷的聲音：
“第四次任務：尋找殘存的鮫人族已完成，傳送倒計時三分鐘，傳送不可逆轉，無法被打斷，必定執行。還請任務者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