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被帝王隨意擺弄的玩物,她,她祖父,張家滿門英烈,都是如此。
從小就承載着祖父希望的張雁落,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不敢行差踏錯,唯恐墜了張家英名,辜負祖父期望,有負聖恩,那個時候的她,很純粹,一心想的都是接過祖父的擔子,撐起張家,爲國生,爲國死,以卑微之軀,捍衛茂國疆土。
她從未想過所接受的一切是錯誤的,直到她失去的越來越多,直到真相逐漸露出破綻,直到她眼睜睜的看着一干心腹爲了護住她,而被滔天洪水淹沒,直到她幾度被關入大牢,如螻蟻一般乞求聖心眷顧,她才發覺自己是那麼的可笑。
而她也笑了出來,笑過之後,她展開了瘋狂的報復,那個時候,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張家覆滅,張家舊部死的死,殘的殘,都是被她所累,只剩一個梁羲然跟在她身邊。急於復仇的她明明可以推開梁羲然,卻愣是拖着他一起墜入深淵,畢竟這是他渴求的不是嗎,哪怕明知她帶給他的只是死亡。最後,她死得不可謂不慘,卻是有生以來最囂張最暢快的時刻,原來掙脫束縛,快意恩仇,這麼舒爽。
死過一次,還在臨死前掙脫了壓在她身上的所謂“忠君愛國”,所謂“愛民如子”的枷鎖,她再度睜開眼的時候,纔會那麼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既已清楚,就不必浪費時間,從她殺死身邊的丫鬟,和令狐書撕破臉開始,便已經開始籌謀。
如今,她要走的路,不過才起了個頭,只有真的在御獸關站穩腳跟,讓人不能再隨意的驅逐她,纔算是完成了第一步。此次前往斬靈關,將是她的一個機會,她定會牢牢把握住,遇見娉婷郡主,不過是一個意外,便是今生再有交集,也不會像前世那樣不死不休,畢竟她已經不是茂國將軍了,而是御獸關的士兵。
這一世,命運掌握在她的手裏,她不會再走回從前的老路,再度給自己加上什麼枷鎖,至於和她有過交集的人,按着她的謀算,總會一個一個的被她影響,走上不同的軌道,如此,才能渾水摸魚。娉婷郡主本該是她之後的打算,但既然撞上了,便擇日不如撞日,提前在琴國埋下一顆種子,以待日後的生根發芽。
想到這裏,張雁落將空掉的酒瓶扔到一邊,看了一眼梁羲然,發現他睡得正香,還把被子當成她,用雙腿給夾住了後,輕手輕腳的翻出了窗外。梁羲然只要一在張雁落身邊,就睡得特別熟,絲毫不知她半夜起來偷偷喝酒,又偷偷溜出去的事。張雁落出去又回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梁羲然已然換了個姿勢,四仰八叉的像殼朝下的王八一般,口水都流出來了,張雁落好笑的搖搖頭,替他擦掉。
娉婷郡主掃了一眼一樓衆人的表情,嗤笑一聲,走上了四樓,這是整個酒樓最好的地方,足夠安靜,適合她一個人呆着。喝着酒,娉婷郡主的腦子裏卻總是飄過今早某個小乞丐遞給她的紙條上的小字,“狡兔死走狗烹,功高蓋主即爲孽”
“功高蓋主”娉婷郡主不知是誰讓小乞丐遞信給她的,更不知這人的目的是什麼,但不管對方是惡意還是善意,這句話都提醒了她,她確實備受聖寵,也確實天賦卓絕,可現在琴國皇帝正值壯年,尚未垂暮,自然樂得扶植她,畢竟他需要她這麼一顆棋子,但以後呢,等她越發強大,而他卻垂垂老矣時,可還能容得下她似她這樣的情況,並不少見,琴國曆史上可不缺下場悽慘的大將。
且她祖母在世時,也提醒過她,莫太依賴聖寵,須知道君恩難測,帝心難明。
搖搖頭,娉婷郡主猛地灌下一口酒,自言自語着,“不會的,不會到這一步的,定是有人惡意挑唆,我可不能上了當,和聖上離心,中了奸人的歹計。”
但這事終究在娉婷郡主心裏種下了,只待一個契機,便可生根發芽。
張雁落可沒指望過憑着一張紙條就能讓娉婷郡主和琴國皇帝離心,只是想提醒她一下,畢竟她不蠢,稍微提點一下,便知道該怎麼做了。哪怕娉婷郡主此刻是最信任琴國皇帝的時候,也終究會心存疑慮,而張雁落要的,便是這一點疑慮。
有了這個引子,等到來年爆發出那件事的時候,纔會讓娉婷郡主真正警惕起來。娉婷郡主是個狠人,也是個十足的瘋子,一旦生出戒心,便再難逆轉。
張雁落等着,等着琴國皇帝玩弄帝王心術,意圖算計娉婷郡主,卻被有心人利用,險些毀了娉婷郡主清白的那一天的到來。前世,琴國皇帝找到了一個背黑鍋的人,這一世,有張雁落在,琴國皇帝休想把自己摘乾淨,也休想再隨意糊弄娉婷郡主。張雁落卻是不擔心過早的挑起娉婷郡主和琴國皇帝的仇恨,會讓娉婷郡主這個尚在成長中的將才過早的折翼,因爲她相信娉婷郡主會沉得住氣。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娉婷郡主在大事上,可從來都不是咋咋呼呼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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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啥,女主不是好人,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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