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姑娘照顧的很細緻,我又添了藥浴,細細調養應該會好起來,三小姐不必太過擔心。”謝大夫有些拘謹的說,像是怕宋稚怪罪。
“明珠”宋稚記得明珠已經被流星派去打理花圃了,怎麼又突然冒出來。“爲何會是她伺候小公子。”
謝大夫一副懵懵然的神色,顯然也不知道這是爲何。
流星臉上的神情當下便不太好,她抿了抿脣,爲自己的失察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宋稚對謝大夫一笑,示意他不必講此事放在心上。
一個傳話的小丫頭在門外探頭探腦的,臉上神色焦急,卻也不敢貿貿然進來打攪。
宋稚疑惑的睇了一眼,流星便走了出去,問:“怎麼這麼不懂規矩在門外幹什麼呢”
“流星姐姐別惱,”小丫頭恭順的說,卻依舊焦急,“說是林府的小姐身子不大好,急着找林大夫,林府來傳話的人都快急瘋了,我也跟着急。”
流星一聽,趕忙回稟了宋稚。
“謝大夫你快去”一聽說是林天晴的身子有礙,宋稚也緊張了起來,雖然這些時日林天晴不知道在使什麼樣的小性子,硬生生的多了幾分隔閡,但宋稚心裏到底還是在意她這個表姐的。
謝大夫卻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宋稚雖看着奇怪,但也沒有催促。
“前些日子林夫人來府上看望四小姐的時候,還曾說過林小姐的身子已經好了許多,怎麼忽然又壞了”流星道,見宋稚回身望了自己一眼,她忙福了一福,道:“奴婢立刻去查查明珠的事情。”
宋稚點了點頭,不由自主的順着流星的話去想,林天晴的身子怎麼又忽然壞了自己要不要去瞧瞧她呢
逐月見宋稚面有鬱色,便笑着道:“世子爺前些日子送來的血燕還剩了好些,奴婢吩咐小廚房做成了兩道點心,一道是椰汁血燕盞,一道是血燕紅心糕,小姐要不要嘗一嘗”
宋稚的心思並不在喫食上,無不可的點了點頭,“可給孃親和周姑姑送去了”
“小姐放心,已經讓松香送去了。”逐月溫柔道。
待宋稚用過半盞血燕,流星迴來了。
“如何”宋稚用帕子按了按嘴角,問。
“回小姐,明珠確實在小公子處侍奉。大小姐臨走見將軍最後一面時,親自跟將軍提的,說是自己不能陪在小公子身邊,想請將軍派她貼身伺候的侍女來照顧小公子,那他自己也可以安心一些。”流星頗有些難爲情的說,這個消息居然還是從旁人口中得知的,“這事是將軍首肯的,明珠什麼招呼也沒打,徑直就去了。”
宋稚並沒有言語,只是盯着面前的血燕,不知道在想什麼,彷彿靜止了一般,只有長長的睫羽間或上下交錯一瞬。
流星有些惴惴不安的睇了逐月了一眼,逐月回了她一個略帶點埋怨又有些無可奈何的眼神,柔聲問:“小姐,在想什麼”
“宋嫣把人安插在宋元宣身邊,是真的想看顧他嗎”宋稚起身進了暖閣,逐月小心翼翼的服侍她在軟塌上面躺下。
昨日宋稚貪看書,睡覺晚了些,今日便有些睏乏,用過午膳之後更是睡意昏沉,只是今日得知了這兩件事之後,宋稚心中總有些不上不下的。
聽到宋稚這樣問,逐月和流星皆是一愣。
逐月斟酌着道:“小姐是覺得,大小姐留明珠在小公子身邊是爲了做點什麼詭計她難道想利用小公子對小姐你不利可小公子是她同父同母大哥的兒子呀奴婢想,這應該是不會的。”
最後幾個字,逐月說的很輕,說完之後還睇了流星一眼,希望得到她的認同。
若說宋嫣此生真正在意過什麼人的話,也只有宋刃這一人了吧。
宋稚閉着眼假寐,逐月拿來了軟毯,輕輕的蓋在她身上,“秦媽媽說,宋嫣上回去別苑都帶了些什麼”
“胭脂水粉、珠寶首飾、綾羅綢緞,諸如此類的東西,能帶的幾乎都帶上了。”逐月很想不明白,“她都到了這步田地,心心念唸的居然還是這些身外之物,真是令人費解。”
“那她這幾日的飲食是如何安排的”宋稚玉蔥似的指甲輕輕的在太陽穴附近的皮膚上颳了一刮,有種酥酥麻麻的感覺。
“飲食依舊是按着小姐原先吩咐的那般,極盡豐盛甜膩,只是大小姐比從前剋制了不少,而且聽那邊的丫鬟們說,她房裏半夜經常有響動,有個丫鬟窺探過一兩回,說大小姐不睡覺,老是在來回的走動。”逐月露出
“你方纔還說宋嫣都到了這步田地,怎麼還帶那些東西。”宋稚臉上露出一個極淡的笑意,“人家許是覺得自己不會陷在這泥沼裏太久,很快就要復起。”
“復起如何復起過了年便要嫁到錢家去了,左右也礙不到咱們了。”流星快速道,語氣頗爲不屑。
宋稚從眼角處虛瞄了流星一眼,道:“可不要輕敵哦”她的語調輕飄,看似漫不經心,但流星卻知道她並不是在單純的開玩笑。
車輪碾過一塊大石卻沒有減速,馬車一震,謝靈臺整個人在車廂內上下顛簸了一下,腦袋磕在車頂上,撞出了兩個大包。
他頗爲不悅的掀開車簾,道:“慢一些,午膳都要被顛出來了。若是有個不慎,我還沒有替你家小姐診治,自己就先暈了”
“慢不得謝大夫,前幾回可能是沒那麼嚴重,這一會是林夫人親自來找的我,她臉色難看的很真的是很緊急”坐在馬車側邊的小廝急忙解釋說。
見他說的誠懇,謝靈臺不免有點真信了,前幾次林天晴派人來請謝靈臺的時候,把情況說的十萬火急,但實際上卻是一點小小的咳疾,或是心頭偶然間的抽痛,完全沒有舊疾復發的現象。
難道這次,她的身子是真的有問題了嗎可自己上回給她診脈的時候,一點都不曾看出啊
謝靈臺心下有些不安,再不敢怠慢,一下了馬車便健步如飛的往林天晴的院子趕去。
婢女見他來了,連忙引他進去。
“謝大夫,你來了”小陳氏守在林天晴牀邊,滿眼焦灼之色,“快,快診治。”
林天晴的面色確實,臉色發青,脣瓣發紫,說不出話來,見謝靈臺來了,只是泫然欲泣的望着他。
謝靈臺心裏一軟,有些愧疚的避開了她的眼神,他徑直跪在林天晴牀邊的腳踏上,爲林天晴診脈。
“如何”小陳氏見謝靈臺神色陰晴不定,心跳的厲害。
“不像是心疾復發,”謝靈臺有些不確定的說,“倒像是着涼受凍的厲害了。”
“怎麼會呢我們小姐自知體弱,向來很注重保養,怎麼會着涼受凍呢”福安站在牀邊,眼神落在林天晴臉上,道。
“晴兒這樣的面色,不就是心疾復發了嗎”小陳氏也有些疑惑的問。
“先別說那麼多了,我的丸藥你給小姐用了幾粒”謝靈臺也覺得有些奇怪,但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治好林天晴再說。
“用了三粒。”福安道。
“好,”謝靈臺點點頭,“把小姐的舊方子拿來。”
福安早有準備的抽出一張方子遞給謝靈臺,謝靈臺爲節省時間,直接在舊方子上刪改幾筆,對福安道:“快去抓藥,熬成濃濃的一劑給小姐服下”
福安恨不能腳下生了風火輪,立馬就去了。
謝靈臺又替林天晴診了一下脈,道:“小姐當真沒有受寒”
林天晴不言語,只是極輕微的搖了搖頭。
“這倒是有些奇怪了。”謝靈臺不禁皺眉思索。
“可有性命之憂”小陳氏見謝靈臺的動作不緊不慢,倒是有些分寬心,可按捺不住還是問了一句。
“這倒是不會,只是需要好好調養一番。”謝靈臺道,他說話的時候仍舊眉頭不展,似是還在思索。
“許是這幾日秋風起,丫鬟伺候的不小心,着涼了自己也不知道。”小陳氏慈愛的摸了摸林天晴的發頂,只覺得掌心微有溼意,這種溼意是涼涼的,可不是汗意滲出的那種感覺。
小陳氏不動聲色的,面上仍是一副毫無所覺的樣子。
福安熬了藥回來,林天晴喝下半碗,面色已經好了一些。
“謝大夫能否多留些時日,畢竟宋夫人已經生產,宋府也有大夫,不必您太勞心了,可我們小姐卻還是身子虛弱的時候。”福安對謝靈臺說。
“這個是自然。”謝靈臺不假思索的說,林天晴眸中流露出一抹欣喜之色。
“福安。”林天晴喝了藥之後便睡去了,謝靈臺也回去琢磨新藥方,小陳氏起身要走,卻喚了一聲,“你跟我出來一下。”
福安順從的走了出去,“夫人有何吩咐。”
小陳氏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淡道:“去廊下跪着。”
“夫人”福安驚惑不定,被小陳氏身旁的兩個媽媽架起來挪到了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