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個兩個姐姐,一個賽一個的心氣兒高,攤上這樣的事情,只怕慪也要慪死了。”宋稚捏着一枚細箭,瞄準遠處小口大肚的陶壺擲出,箭與壺口擦過,落在草地上。
“哎。”宋稚懊惱的輕嘆一聲,即聽到一聲脆響,一根細箭在空蕩蕩的壺中晃了晃,原是一旁的菱角技癢,按捺不住出手了。
“你玩這個自然百發百中,不許你玩,你玩就是欺負人了。流星、茶韻,咱們仨玩。”宋稚忙把箭筒拿到一邊,不許菱角伸手拿。
菱角無奈的坐在石桌上晃盪着腿,見她們一輪輪的玩投壺,好奇的問:“逐月呢”
“她呀。自是花前月下去了。”流星剛投進了一根,興奮的原地蹦躂的了一下。
宋稚玩投壺並不擅長,便有些氣餒的坐到一旁,與菱角並排坐着。
這四下只有她們幾個,茶韻已經吩咐了不然外人進來,所以宋稚便可隨意些,沒那麼多規矩束縛。
“張家也算個好去處了。雖說是妾,但主母病弱,形容虛設。”宋稚見茶韻和流星兩人玩的開懷,心裏卻還是記掛的這件事兒。
“夫人也太小覷張家的大夫人了。”菱角端過石桌上的琥珀核桃,遞給宋稚,順便自己也拿了一顆喫。
“張欣蘭的孃親”這琥珀核桃是松香新制的,外頭那層糖殼咬下去的時候脆,但化在嘴裏又有種黏黏的粘牙感。
“對啊。這位許氏可不是個好相與的,宋嫣進門那一夜,張家公子都沒敢在她房裏過夜。宋嫣第二日就被許氏帶到她院子裏去了,說是陪她誦經唸佛。”菱角道。
“噢許氏對這個庶子還挺上心的。”宋稚疑道。
“張家沒有嫡子,在庶子之中,只有這個張旭從小跟在許氏邊上,算是跟她一條心吧。”菱角道。
“張旭說起來年紀也不小了,而且姬妾衆多,怎麼會一個人孩子都沒有呢”宋稚不過隨口一說,說完之後腦海中冒出一個念頭來。
菱角顯然與宋稚想到一塊去了,道:“夫人,需不需要查一下”
宋稚垂眸想了想,道:“倒也不必刻意去查,張家與咱們又沒仇。”
菱角臉色有些怪異,道:“雖說張家的女眷並沒有在上次流寇的事情之中失身,但外頭不知道怎的有了些不乾不淨的傳言,張家的長媳幾次尋死覓活不成。張家是與咱們沒仇,可是張太尉現如今在朝堂之中成了個笑話,他的立場不定,倒是個隱患。”
宋稚不想牽扯太多朝堂之事,聽菱角這樣說,便乾脆道:“那此事由你全權做主吧。”
菱角點了點頭,道:“我心裏有數,不會越界。”
兩人說着話,不知不覺間,宋稚竟吃了大半碟琥珀核桃。
“夫人近日的胃口是愈發好了,中午那麼大的一盤醬肘子都叫您喫完了。”菱角笑道。
宋稚不好意思的撫額一笑,忽然凝住了神色,愣愣的望着菱角。
菱角一言不發的從石桌上跳下,幾乎像飛一樣跑到外院去找府上的吳大夫了。
吳大夫自沈長興在世起就在府上了,可以說是看着沈白焰長大的老人了。
宋稚第一次見這個白髮白眉笑眯眯的老人家時,便覺得很有安全感。
秦媽媽的病若不是他延醫用藥,只怕還有罪受。
“菱角這丫頭怎麼了”茶韻和流星一臉疑惑的問。
宋稚臉上的神色很奇怪,像是思緒陷進了另外一個世界,過了一小會兒,她迷迷糊糊的說:“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在是回答流星的問題,還是在自言自語。
沈白焰回來的時候是戌時三刻,剛巧錯過了攝政王府的晚膳時分,不過沈白焰從不擔心自己回府的時候沒飯喫,錯過了晚膳總會有些適口的湯麪來填補。
他回正院的時候路過吳大夫的院子,聽到這小老頭正樂呵呵的在院子裏哼着小調,他轉頭從院子的窗洞睇了一眼,只見他正在點着油燈在院子裏翻揀藥材。
沈白焰擡頭瞧了瞧閃耀的星空,心道,這小老頭今天是怎麼了這麼這個點了還在忙活。
“吳先生你怎麼還在忙活在手底下的人弄就是了,早些休息吧。”沈白焰怕驚着老先生,先叩了叩門。
“您這是”沈白焰十分不解看着吳大夫咬着自己的一把鬍子,不肯鬆口。
吳大夫咳了兩聲,道:“還是你自己問夫人去吧”
沈白焰見他這副怪異的樣子,心裏十分困惑,卻也知道這個小老頭的脾性,故而不多做糾纏,只點點頭就離開了。
沈白焰回到院中,只見院裏平靜一如往日,丫鬟們站在兩側候着,見沈白焰來了,依舊是一聲,“王爺千秋。”
逐月急急的拿着一個軟枕從迴廊一路跑回了正院,一向細緻的她竟沒發覺沈白焰這麼大的人站在臺階下。
沈白焰愈發奇怪了,走進屋內,見流星、逐月、菱角三人的都圍在宋稚牀前。三個女子嘰嘰喳喳,七嘴八舌的在說些什麼。
“明日我去告訴夫人孃親。”菱角站在最邊上,踮着腳尖扶着牀柱子。
“我已經吩咐了小廚房,她們日後飲食方面都會注意的。”逐月的聲音裏滿是雀躍。
“只與松香還有魏媽媽說了吧”宋稚被她們三人團團圍住,只有聲音傳來,一如往日恬靜,只是稍有一絲不易覺察的輕顫。
“是,奴婢原打算只與松香說的,那魏媽媽夫人卻也信得過嗎”逐月殷切的問。
“嗯。魏媽媽是個心思純淨之人,可信。”從逐月的臉側和流星鬢髮的縫隙中,宋稚瞧見了靠在門邊的沈白焰,兩人相視而笑,宋稚原本有些忐忑的心,一下便定了。
那三人這才轉過身來瞧見了沈白焰,沈白焰在她們要請安之前揮了揮手,免了她們的禮兒。
“這是怎麼了”沈白焰坐在宋稚牀邊,見她只用一根飄帶束住了頭髮,不施粉黛,素面朝天,仍舊是眸光熠熠,粉面桃腮。
宋稚只笑了笑,回握住了沈白焰的手。
逐月、流星和菱角三人一併跪下,笑盈盈的說:“恭喜王爺、王妃,王妃已經懷了一個多月的身孕。”
沈白焰雖隱約有所覺察,但真聽到這個消息,還是既驚又喜
“稚兒。”他不由自主的露出一個笑容來,不知道是不是宋稚沒見過沈白焰笑得這麼開,總覺得平白有幾分傻氣。
他臉上的笑意很快就凝住了,道:“你是怎麼發覺自己懷了身孕的可是有什麼不舒服”
“沒有,只是近日覺得胃口有些開,所以請吳大夫來給我診脈。你別瞎想。”宋稚道。
“我剛回來的時候,吳大夫還在院子裏理藥材的,想來是給你備的。”沈白焰的目光落在宋稚被褥掩蓋的小腹上,總覺得還有幾分不可思議。
“日後怕是要老先生辛苦了。”宋稚道,“之前見姜姐姐懷孩子,吐了又逼着自己喫,吃了又吐,着實辛苦。”
沈白焰輕皺了皺眉,道:“只望你不要受這樣的苦。這幾日我除了上朝之外都會留在府裏陪你。”
“不必這樣吧。”宋稚瞧着沈白焰緊張的樣子,忙道。
“無事,只好讓若暉忙去了。妹妹懷孕,哥哥合該多擔待着點。”沈白焰笑道,他眉目舒展開來,臉上彆扭僵硬的神色此時才顯得自然了些。
原以爲這樣便萬無一失了,可沒想到宋翎也是個脫不開身的人。菱角去宋家報喜的時候,回來也得了一個好消息。
“什麼嫂嫂也有了身孕幾個月了”宋稚喜道。
宋稚回頭瞧了瞧正在習字的沈白焰,見他挑了挑眉,也是面帶喜色,“所謂好事成雙,大概就是這樣了吧”
逐月神色微滯,似乎有難言之隱。
“怎麼了”宋稚額角的筋一跳,有些不好的預感。
“少夫人是見了紅之後才發現自己原來懷孕了,現下胎相不穩,正在臥牀靜養。”逐月得知曾蘊意懷孕之後,原本想代表宋稚前去探望,但從林氏口中得知了這個消息。
“怎麼會這樣”宋稚不可置信的反問。
沈白焰見她情緒不穩,忙安慰道:“我讓吳大夫和宮裏的御醫去將軍府給宋小夫人瞧瞧,你別擔心了。”
“我想去瞧瞧嫂子。”宋稚靠在沈白焰懷裏,道。
逐月剛要開口勸阻,就聽沈白焰道,“好,我陪你去。逐月,讓人準備府裏最大的馬車。”
馬車愈大愈平穩,又有沈白焰相陪,逐月這才寬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