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來,偷雞摸狗的事兒就多起來,崔道武回府途中遇到有兩人爲一捆臘肉而打架,馬兒過不去,他翻身下馬呵止,又調解了一番,便耽擱了半柱香時間。
崔道武到府門口的時候,天漸黑了,他將手裏的繮繩隨手交給小廝,打量了門口那頂棗紅色的轎子一眼,問道:“少夫人的胞姐來了”
小廝弓着身子,道:“是,午後就來了。”
“哦現在晚膳時分都過了,怎麼還不沒走留着過夜嗎”崔道武一向不喜歡張沁蘭,她每次來探望過張欣蘭,張欣蘭總要莫名的鬧一場。
崔道武都走到房門口了,轉念一想,還是打算去趙姨娘的院子裏。
“妹夫這是上哪兒去”張沁蘭立在房門口,開口攔下崔道武。
崔道武無法,只好搪塞道:“有些肚餓,想去喫點東西。”
“那進來吧。你們去給自家少爺準備些喫食。”張沁蘭反倒比崔道武更像崔家的主人,神色自若的吩咐道。
崔道武走進房內,與張沁蘭擦肩而過,態度不冷不熱。
張沁蘭察言觀色,知道自己不受歡迎道:“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崔道武看起來有些心事,連客套話也不記得說了,只點點頭道:“送王夫人出去。”
“卓兒怎麼在這”趙姨娘前月剛誕下一個兒子,現在剛滿月,模樣白胖可愛,崔道武對他很是疼愛。
“趙姨娘出了月子之後身上還是不大好,大夫說要好好調養,我怕她照顧的不周到,所以把卓兒接了過來。”張欣蘭幫着崔道武脫掉外袍,按着姐姐方纔所授意的道。
屋內炭火燒得旺,桌上倒扣着一本論語,張欣蘭隨手拿過書遞給婢女,挪了挪茶壺,爲崔道武斟了一杯熱茶。
崔道武見兒子在搖籃中睡得香甜,心頭的疑竇漸漸消散。
“先把小少爺帶去偏閣,他估摸着還要睡上一會兒,去廚房把乳母的補湯端來讓她趁熱喝了,她的奶水這幾日都不好,小少爺老是餓。”張欣蘭細細的叮囑道,十足體貼母親的做派。
崔道武見張欣蘭既嫺熟又上心,想起趙姨娘雖溫柔小意,但畢竟出身低微,目不識丁,只怕由她教養出來的庶子上不得檯面,便道:“這樣也好,卓兒那就留在你身邊吧。”說罷還用手背輕蹭了蹭張欣蘭的臉蛋,一派繾綣柔情。
張欣蘭既欣喜又酸澀,面上卻不顯,道:“夫君放心,我定會好好照顧卓兒。”
她心想,還是姐姐有福氣,有子又有女,沒想到自己與母親一樣,都要養旁人的兒子,不過也不怕,自己還年輕,母親說養個孩子在前,說不準能帶來一個孩子。”
崔道武是個只求後宅清靜的男人,與張欣蘭也有幾分情意在,只要張欣蘭着意經營,崔道武心中最重要的那個女人永遠都只會是她。
“聽說你弟弟的那個妾室也懷孕了”婢女剛呈上來的一碗雞湯龍鬚麪,崔道武匆匆吃了兩口便見了底兒,一口氣連湯都喝完了,才擱下碗筷。
“夫君怎麼知曉我還是姐姐方纔來的時候聽她說的呢”張欣蘭真是驚訝了,崔道武怎麼還趕在自己前面了呢
崔道武望着張欣蘭端麗的眉眼,伸手攬過她的肩頭,兩人肩抵肩頭靠頭,張欣蘭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塵土味,忍不住眼底一熱。
這些時日因着趙姨娘受寵的事情,他們夫妻二人之間的關係冷淡了不少,崔道武也是個硬脖頸的人,難得今日肯這樣示好,張欣蘭自然不會推開他,只將臉埋在他的頸窩,小聲的啜泣起來。
崔道武心裏一酸,摸了摸張欣蘭的鬢髮,柔聲道:“怎的跟個孩子一般”
張欣蘭在崔道武胸口輕輕錘了一下,似有怨懟,又似依戀。
兩人靜靜相擁許久,張欣蘭才漸漸平復下來,靠在崔道武懷中用手指勾勒他下頜的輪廓,見崔道武神色不對,便道:“夫君,你怎麼了。回來的時候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可是年下差事太多累着了”
崔道武原是四品輕車都尉,本是個爵位閒職,但崔道武自己閒不住,便又攬了箇中郎將的職位,整日在駐軍軍營裏頭打滾,忙的不亦樂乎。
雖是借了沈白焰的光,但崔道武自己也是一個能幹之人,所以同僚之中倒是也沒有說他是憑藉外戚權勢上位的。
p;崔道武扶着張欣蘭的肩頭,道:“我今日在軍中聽見幾個家住京城的小兵們說葷話,其中有個小兵說自己在粉巷裏遇到個新來的暗娼,很是神祕,從沒露過面,辦事的時候要蒙上客人的眼睛,而且不收錢,可卻要挑客人。只選身上皮膚白皙,短圓眼肉鼻頭厚嘴脣的男子。”
崔道武言盡於此,只見張欣蘭不解的歪了歪頭,“相公爲何與我說這些相公你可不許去那些髒地方啊”
崔道武頗爲無語,自己的話已經露骨至此,可張欣蘭卻依舊沒有領會他的深意,只得無聲的嘆了口氣,道:“安排熱湯浴吧。”
短圓眼肉鼻頭厚嘴脣膚色白皙的男子
張欣蘭只要稍一細想就會知道崔道武所說的這些相貌特徵,與張旭無一不符,只是她現在滿心歡喜,一時沒有往這邊想。
自宋嫣以妾室的身份入了張家之後,便從宋家族譜中正式被剔除了,鄭氏的名字之下孤零零的,兩個孩子都被抹去了。
“稚兒,這樣好嗎”林氏今日收到宋令的書信,心裏又憶起這件事兒來。
“原是父親的主意,您何必擔心呢宋嫣他們兩兄妹做出的醜事可不止這一樁,咱們若不做的決絕一些,只怕日後還有更拖累的時候。”宋稚現如今胎相已穩,沈白焰也能安心讓她出府散心。
林氏捏着一根炸果子,一點點的喂宋恬喫,聞言湊近了宋稚,問:“他們可是又鬧出什麼事兒了”
宋稚睇了宋恬一眼,見這個小不點趁着林氏分心之際,從她手裏抽了炸果子出來已經吃了快一半,笑道:“柔翠,把小姐領出去玩吧。”
見宋恬出去了,宋稚才湊近林氏,在她耳邊低語幾句。
只見林氏的眸子越瞪越大,喫驚的掩住了口,道:“當真真會有這樣的事情你怎麼知道的。”
“你女婿的手下個頂個的神通廣大,哪有祕密瞞得住再說了,宋嫣也不是那般謹慎穩妥之人。”宋稚初知此事的時候,也很驚訝,後又想了想宋嫣的處境,若張旭的身子真有問題,宋嫣走這步棋倒是也不意外。
林氏漲紅了一張臉,只慶幸自己不是宋嫣的生母,不然縱使有千尺厚的臉皮,也經不住這一層層的剮下去。
“這事兒張家人可知道嗎”林氏猶猶豫豫的問。
宋稚兩手一攤,以示自己不清楚,“許是知道了,許是不知道,許是知道了又打算裝作不知道。”
林氏被這一長串的話繞的頭昏腦漲,只擺了擺手道:“我權當做沒聽說過,省得以後有什麼髒水牽扯到咱們就不好了。”
宋稚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道:“別想那個人的事了,咱們瞧嫂嫂去吧。”
母女二人往曾蘊意的院子走去,一進門便聞到濃濃的藥氣。林氏一聞這味道心中一澀,雖說女兒與媳婦總是不一般,但這些時日來見曾蘊意爲保胎受了那麼多的苦,她對曾蘊意的態度也好了太多。
“怎麼今日這麼早就喝湯藥了”林氏一進門聞到藥氣便能分辨出這一劑藥原是晚膳之前用的。
“娘。”曾蘊意臥在牀上,見她們二人走進來,“妹妹也來了”
她的精神不好,面色倒是還不錯,宋稚在她牀邊坐下,也不問她胎相如何,只撿了幾件趣事與曾蘊意講了,引得她抿脣微笑。
“妹妹也有了身子,怎麼還時常來看我小心累到自己。”曾蘊意點了點宋稚的小腹,笑道。
“我不礙事。”宋稚月份漸重,再過些日子就不方便出門了。
宋稚鼻端縈繞着一抹若有似無的茉莉花水味道,茉莉花水原是淡雅的味道,這花水不知道摻了什麼,反倒是有些了嗆鼻了。
“可是你那位小嫂嫂來了”宋稚問,“難怪你的精神頭不太好。”
曾蘊意無奈道:“我就知道瞞不過你,明明是他們男人之間的一點小事,她非要來找我繞。”
“怎麼了”林氏道,“若暉和你哥哥之間有齷齪”
“只是政見不同罷了。朝堂之上本是常事,可嫂嫂偏生把這件事兒看的比天還大,非得要我勸相公向哥哥低頭。可這種事並無對錯,叫我如何對相公開口我聽來都覺得好笑。”
“可是偏京一事”宋稚猜測道,見曾蘊意驚訝道:“正是,妹妹你也知道”
宋稚點了點頭,“偏京近日有些亂,哥哥主張疏導,曾家哥哥則壓制。”